23 我要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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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的时光水一样流走了。
苏立退掉了大房间,搬进一间十八平米的屋子。
房子小没有关系,能够遮挡风雨就够了;孩子们喝不起牛奶没有关系,每天早晚两顿煮小米稀饭,每周买两次大汤骨煮汤――这是苏立给予两个孩子最好的补钙方式了。
每天早晨,苏立睁开眼睛,首先在心中默默地至少祈祷十遍,“神啊,就照你的旨意吧!”然后满怀热情满怀信心地鼓励自己:苏立,大胆地去开辟生存之路吧!
叮铃铃――
叮铃铃――
阵阵清脆的铃声打破了清晨特有的静谧,苏立迅速按下闹铃的按钮,免得铃声吵醒两个孩子。
苏立轻手轻脚地穿戴整齐、洗脸涮牙、梳理好头发,头发打理起来简单得很,她已经把披肩长发剪成了简洁的短发。
亮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穿行。
挂在西天上的月亮的光芒变淡了,启明星却依然亮若深夜,苏立轻手轻脚地搬出自行车,轻轻锁好家门,骑上自行车猛力蹬着向前行驶着。
苏立要在孩子们醒来之前重新打开家门的大锁。
苏立去牛奶厂取来一厢牛奶,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面,很快拐进了一个家属院,不停地上楼下楼,到达一家又一家,有的牛奶放进防盗门旁边的专用奶箱里,有的牛奶放进挂在防盗门上的塑料袋里。
当最后一包牛奶送到最后一家时,苏立已是满头大汗。但她的步伐是轻捷的,因为劳动之后的心情是愉悦的。她迅速返回家,打开大锁,看到两个孩子还在睡觉,苏立更加开心。
苏立每天送牛奶赚十一元现金,勉强维持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
凌晨一点,呼呼的北风吹得窗了哐哐直响,一轮硕大的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上,苏立再也没有兴致观看,她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手里跳动的布料,她的双脚不停地踩着缝纫机,她正在为某个服装店加工床上用品。
那些花花绿绿的棉布,在她手里像一片流动的花海,散发着特殊的芳香。
每当磕睡虫袭击的时候,她就抱起一团布料,深深地嗅着,春天花园里真正花朵的芳香,她似乎果真闻得到,心中迅速产生了一股力量,时间久了,苏立才明白,那种芳香是劳动的汗水散发出的朴素芬芳。
保质保量完成一套双人床上用品,苏立可赚加工费五元,保质保量完成一套单人床上用品,可赚加工费三元。
苏立拼命地劳作,常常忙到零晨三点。
忙到零晨三点时,瞌睡虫会再次向苏立进攻,这时候,她会采取多种方式对付这种袭击,站起来用凉水洗脸,或者取过准备好的青辣椒闭上眼睛狠狠地咬一大口,还真生效,顿觉精神焕发,于是,苏立继续踩着缝纫机加工床罩。
苏立一边不知疲倦,不知停歇地踩着缝纫机,一边给自己加油――
苏立,用勤劳的汗水浇灌幸福的花朵。
苏立,不用惧怕明天,明天自有明天的安排。
苏立,车到山前必有路,世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神啊,就照你的旨意吧!
神啊,照你的旨意吧……
苏立已经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重返到故乡的怀抱。
快去看呀快去看呀,苏立回来了,还带着两个孩子呢,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可重要的问题是,孩子的爸爸连个影子都没露面。
奇怪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看不到孩子的爸爸,两个孩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快去看呀快去看呀,难看死了,苏立的头发变成金黄金黄的,麦芒似的,妖精似的,我看了一眼我就差一点吐出来。
什么麦芒似的妖精似的,少见多怪,你们在电视上没看到过吗,有人头发还是还是火红火红的呢,有人头发还是翠绿的呢。
快去看呀快去看呀,苏立还是杨枊细腰,和做闺女时一模一样,两个孩子是偷来的也说不定。
你眼睛瞎了吗?你去看看那两个孩子的眼睛,那两个孩子的眼睛,简直和苏立的眼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才眼睛瞎了呢。
你猜猜苏立这些年在外面做什么事挣钱养孩子?告诉你们吧,听说苏立走上歪门邪道了。
我看你不光眼睛瞎了,你的心也瞎了。
苏立要是做了坏女人,我就用头走路。
苏立那样强亮的女人,绝对走正道的人,说她走外门邪道打死我也不相信。
你不信,你就去看看苏立那副浪模样,染得头发穿的衣服都不说了,单是那副走路的派头就叫人恶心死了,左手领着一个儿子,右手领着一个闺女,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也不说了,就说那个一把就能抓过来的细腰,扭过来扭过去扭断了才好呢。
这不是显摆又算什么呢?一边走,嘴里一边哼小曲,恶心死了。
咱丁香村什么时候出过这种角?
咱丁香村的老脸让她丢尽了。
别说了,别说了,苏立再差,苏立也是咱丁香村的闺女,咱们不能在背后作践她。
大妹妹苏立,你那年送我的纱巾人人夸漂亮,人人说洋气,我跟人家说,等我妹妹再回丁香村的时候,我妹妹会给我买更洋气的纱巾,你送你哥的毛衣,袖口都磨坏了,你哥照样每年冬天穿在身上,他说那城里买的毛衣穿着就是暖和就是舒坦,和他一起干活的人都羡慕得不得了,他就自豪地说,等着瞧吧,等他妹妹从城里回来,会给他买件更高级的毛衣。
大妹妹苏立,小木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昨天他派人来转告我,说他又在梦里娶媳妇,娶的媳妇不是别人,还是苏立,他说,只要你答应做他的媳妇,两个孩子的问题绝对不成问题,好好坐下来好好商量,如果你觉得两个孩子都白白给人太亏,那就想办法把他们送人,这事太稀松平常了;如果你非要把两个孩子留在身边,他就和你一起抚养孩子,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他要一个和你生的孩子,小木还说了,你如果答应了嫁给他,他会把你尊为家里的观音菩萨供着,好妹妹,亲妹妹,快快拿个主义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赶紧拿个主义吧,世界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
大妹妹苏立,照实说吧,你打算住到猴年马月?你侄儿跟你儿子不投脾气,总是吵得家里鸡犬不宁,你打算长期住下来吗?这个问题我原来认为经不是个问题,现在看来它是个问题,而且是个严重问题,从你开走介绍信的那天,你的自留地就取消了,也就是说,你在丁香村已经没有一寸土地,你想过吗?没有地怎么生活?喝西北风能喝饱吗?喝不饱;吃露水能吃饱吗?吃不饱,关键问题是,你带着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真是不轻的负担,咱们一起想想办法托托关系,快把两个孩子送到县城福利院吧,咱大表兄在那里当院长,我陪你去找他吧,他肯定会大发慈悲收留两个孩子,福利院的生活好得很,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大侄女苏立,你真给咱丁香村增光添彩了,你成了咱丁香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物了,可是,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风风雨雨哪里挺得住?论年龄,大侄女还是花季,千万不能为了孩子耽误自己一辈子,不能不为孩子着想,可也不能全为孩子着想,你知道西桥村吗?西桥村距离咱们村只有三里路,卖豆腐的那对夫妻托我八趟了,如果你愿意,他们就把两个孩子都收养了,他们对天发誓把孩子们当成自己的亲骨肉,你尽管放心吧,他们说,如果两个孩子都给他们,他们谢天谢地,如果只给他们一个,他们同样谢地谢天,考虑考虑吧,拿出个主意来做出个决定来吧,大胆要个价钱,他们卖了十几年肉了,一年积攒一万块,至今也积攒十几万了。
苏立有一天晚上梦到了米海,米海还是老样子,他拉紧苏立的手跪在地上,一起虔诚地向上帝祈祷着:
我们在天的父,
愿你的名字受人崇敬,
愿你的天国降临,
愿你的旨意,
就像在天上一样,
在地上也得以实现,
请赐予我们所需的食物,
请宽恕我们的过错,
就像我们也宽恕对我们做错事的人一样,
请让我们免受诱惑,
解救我们摆脱那个邪恶者(魔鬼)。
阿门
……
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
苏立左手牵着朱林右手牵着张晴,她抬起头来看一眼蓝天上飘荡的白云,低下头看一眼孩子们清澈明亮的眼睛,她的心中充满了神奇的力量。
苏立信心十足地鼓励自己,让别人说去吧,我要走自己的路!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勇敢前行,绝不屈服。
苏立高高昂起头来,凝视着无边无际的蓝天白云,她仿佛看到了波涛翻滚的大海,看到了直冲云霄的浪花,苏立的心中蓦然涌动起一股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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