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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冷落了本督一路,可还满意?


夜里在驿站休整,祁桑站在二楼窗柩前,看到黑暗中赶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有内厂的人,也有祁家军。

  不多久,有人提着一个药箱随着护卫上来,上来便磕头跪拜:“微臣见过皇上、长公主、谢总督大人。”

  再一次听到长公主的名号,祁桑还恍惚了一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沈茶的脸。

  缓了片刻才意识到,如今的皇上已经是哥哥了。

  她忽然就想到了先前在南山寺庙里卜算的那一卦。

  心中一瞬间五味杂陈。

  她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就知道谢龛此刻一定是在盯着自己的。

  只是不知道当年她逃离后,他有没有去那间小屋,有没有问过她的那一卦,还有他的那一卦。

  这一路,他的目光几乎就未曾从她身上移开过,也不知究竟在看什么。

  太医解开了她手腕处的包扎,细细摸了摸骨头后,沉吟道:“长公主手骨断裂,怕是要养上三五个月,微臣会为长公主包扎固定,每日煎熬汤药助长公主快快康复的。”

  祁桑客气道:“多谢。”

  简单两个字,她说得随意,却是让太医大惊失色,慌忙跪拜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祁桑这才意识到,长公主这三个字在大雍朝意味着什么。

  当初在总督府受尽了冷落,也算她够隐忍了。

  太医包扎完离开后,祁桑一转头就看到窗前眉心微蹙明显已经疲惫不堪的祁旻。

  兄长年少成名,当初征战沙场时,三日三夜不眠不休都不见丝毫倦怠之色。

  可见当初的三方围剿,以及后来的坠崖昏迷两载,对他身体伤害之严重。

  虽恨不能同他秉烛夜谈个整夜,但此刻祁桑又忽然觉得让兄长好好休息一夜比什么都重要。

  “哥哥,我有些累了,想先歇息了。”她说。

  祁旻抬眸望了过来:“桑桑不想同哥哥说说话么?”

  “日后总是有时间的。”

  祁桑说着,看向护卫:“劳烦帮兄长备些热水,兄长夜里浅眠,再看看有没有甘松、苏合一类助眠的香料,对了,备下个汤婆子暖热了被子,床铺要两层,太硬太软都不舒服的。”

  护卫认真听了,应声后便转身出去了。

  谢龛原本在饮茶,听她一口气不歇地说完这些,手里的茶忽然就不想喝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他谢某人夜里睡眠似乎也挺浅的。

  怎么就从未听她这般关切过呢?

  原以为她天生就不是个贴心的,原来这心只是没贴在他这儿。

  祁旻走过去,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桑桑也累了,去歇下吧,咱们明早还要早早起床赶路。”

  祁桑应了。

  她随着护卫的指引去了自己那屋,推门进去就呆住了。

  几乎同她刚刚吩咐的别无二致的安排。

  早早备下的热水,上下各两层的软塌,床头整齐摆放好的干净衣衫,以及床头床尾悬挂的两个助眠的香囊。

  桌上有时新的水果,精美的点心,以及热气腾腾的安神茶。

  她其实同样疲惫。

  先前算计着逃离的计划,逃离中途缩在小草垛里更是冻到半睡半醒手脚麻木,而后又接连赶了一整天的路。

  可身体疲惫,精神却又极其地好。

  泡了个热水澡后,似乎连身体的这点疲惫都消散掉了。

  她靠在窗前,捧着热气腾腾的安神茶,轻轻抿了一口。

  热流顺着唇齿一路暖过肠胃,她阖眸,将自己完全融进身后柔软的靠枕上去,仰面轻轻呼出一口气。

  如今这番光景,这两年多来,哪怕做梦都不敢做一下。

  兄长还活着,而她也还活着。

  “茶好喝么?”

  凭空一道声音传来,祁桑从迷蒙中骤然惊醒。

  一睁眼,原本可一眼望向整个夜幕的窗子已经被男人占据了一大部分。

  他后背抵着窗柩,一条长腿随意曲起踩在对面的窗柩之上,手肘抵着膝盖,垂眸俯视着她:“冷落了本督一路,可还满意?”

  祁桑扫一眼屋外。

  那里守着护卫,他自然是进不来的。

  她隐约听到楼下有人在压低声音警告他快些离开,否则要去同圣上言说一番云云。

  但谢龛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只拿目光打量着她清瘦的小脸:“祁桑,恨不恨我?”

  他问得认真。

  当时同她坦白后,京中大乱,他甚至来不及问她一句,就将她丢了。

  或许坦白后紧跟着问一句,反而会更容易一些。

  时隔一个多月,这句话再问出来,已然不是原先的意思。

  恨不恨他?

  恨不恨他险些杀死祁旻。

  恨不恨他一手造成她这两年来的所有颠沛流离。

  恨不恨他一时不察,竟在眼皮底下将她丢了。

  这一个多月来,在祁覃那里,她可吃了很多苦?可受了很多屈辱?

  胸腔里积攒了太多太多,可话一出口,就简短到只剩下了短短四个字。

  恨不恨他?

  祁桑落下眼睫,又抿了一口安神茶后才道:“你该亲眼见到我是如何对祁覃的。”

  “所以?”

  “我想如何对他,也想同样如何对你。”

  她说着,甚至十分友好地对他笑了一下:“所以谢总督,若我说恨你,你就要去死吗?那我可要说了。”

  谢龛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到一星半点赌气的痕迹。

  而祁桑没有再躲避他的审视,目光笔直地迎上他:“或许对你而言,你饶过了兄长一命,也几次三番地救了我,甚至一手将兄长推上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皇位,已经足够弥补了。”

  她继续道:“但对我而言,没有你跟祁覃,我这两年来的重重绝境、忍辱偷生、东躲西藏都不会有,姚法生不敢动我,我也不需在你总督府低眉顺眼连门都不能踏出去一步,更不会背井离乡,不会被逼服毒……而兄长……”

  她声音忽然一哽,再无法说出一个字。

  两年的种种屈辱她都可以忍让忽略,可是兄长遭受的背叛,重伤,绝望……

  什么皇位。

  她不稀罕,兄长也不稀罕!

  他自以为是地弥补,对他们而言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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