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手紧紧揪着他胸前那块的衣服，另一只手圈着他的腰，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

司钺下意识抬起手臂护着她，心里还在默默回味她刚刚受惊时的可爱表情——看起来白嫩小巧的脸蛋，嘴巴居然可以张得那么圆那么大。

好有趣。

嘴角上弯的弧度完全压不下来。

司钺垂眸闷笑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想起，这里还有个诈尸的国王。

……

国王仍在僵硬地向前迈步。

头顶那道蓝紫色的光束也跟着他一起移动。

幽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出，他的尸体还保持完好；只是整张脸都被根络深扎着，两眼也被蓝紫色的花瓣挡住——让人难以分辨眼下的行走究竟是他自己的意志、还是被花朵操纵所做的行为。

“伊柠！”色欲仍在殿外焦急地呼唤。

他面色犹豫，但始终没有踏进来。

“我们先往后退！”奥斯汀举着一个亮白色的光球，法术蓄势待发，一边防备着面前不知是死是活的国王，一边号召众人先撤退。

下一刻，异变突生——

国王的两条手臂缓缓地抬起，拔出腰间的长剑……可就在这时，中年大叔忽然挣脱了奥斯汀的手，猛地冲上前。

“陛下！”

大叔单膝跪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可他好似完全不知痛一样，坚定行礼，表情肃穆，像是有一种莫名的荣耀加身。

他的眼睛里攒着激动的泪花，目光满是热切与崇敬。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什么奇诡的怪物——仍是几十年前，在莱茵子民的拥戴下加冕为王，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伟岸帝王。

“皇家禁卫队，克拉克，前来觐见！”

大叔那张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涨得通红。

他甚至还有点拘谨，似乎怕自己的礼节做得不到位，会惹陛下厌烦。

隔着遥遥的时间长河。

他无比虔诚地注视着他的陛下。

在场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冲击得惊呆了。

伊柠也好奇地转过脑袋，偷偷瞟去。

大殿一时陷入到一种难言的沉寂中，片刻后，铮铮的剑刃摩擦剑鞘的声音响起，国王丝毫不为所动，抽出长剑，缓缓向外劈砍——

这并不是虚架子。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破坏性极强的力量在刃间凝聚成形。

“你还愣着做什么，跑！”奥斯汀不顾危险，弯腰往前冲了两步，扯住大叔的胳膊就要带他离开。

但是没扯动。

克拉克反手推他，嘴里痴痴地说着，“陛下要我死……

他近乎献祭般仰起脖子，主动地起身挡在剑前。

过了片刻。

克拉克睁开眼，发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雾屏障，这屏障挡在国王面前，既拦住了他的刀锋，又拦住了他继续向前的脚步。

“你疯了！”奥斯汀虽然不知内情，但光看克拉克的行为，也大致能猜出点什么，“你的陛下早就死了，这只是一个被魔花控制的尸身。

你若真想让你家陛下安息，送死没有任何用，解救他才是你真正能为他做的。”

克拉克定在原地，面容说不出的痛苦。

他像是过了许久才接受这个事实，眼眶里的泪珠滚滚而落。

好半晌，还抓着乌鸦衣口的伊柠小声问了一句：“你确定……他真的是你的国王吗？”

这花挡着脸，也看不出长相啊。

怕戳到人家痛处，伊柠声音更小了，但还是坚持提出疑问：“而且……这里不是一座边城吗？国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克拉克平静下来后，讲述了一个故事。

这片大陆原本安宁祥和，直到有一天，大陆边界处出现了一群长相丑陋狰狞的怪物。

这些怪物每到夜晚就会源源不断地从一个裂缝里钻出来，在大地上肆虐。

起初，人类世界并没有真正严肃地重视起这个问题。

直到这些怪物侵占的地盘越来越大——凡是他们所过之处，一入夜，他们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凭空复现出来。

这些怪物像是无穷无尽的浪潮，杀了一波，又来一波。

在他们的悍不畏死和不惧消耗下，一个又一个人类城池、乃至国度沦陷。

当魔潮侵入到莱茵王国边境时，当时的国王选择了御驾亲征。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他原本已经打退了魔潮，在边界线上建立起了新研制成功的、相当有效的防护屏障。

彼时人们热烈庆祝，也正是那时，克拉克所在的禁卫队被国王派回王都。

可随后，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防护屏障被冲破，诺大的边境一夜之间全部陷落。

莱茵王国失去了强有力的统治保护，人心惶惶下，子民们各自四散逃离，莱茵……就此灭国。

克拉克也一样。

逃入其他国度，麻木地随着防线的缩小而迁移，在乱世中被迫奔波……

直到有一天，他乍然听闻了有关极乐城的事。

原本暗淡的生命，再次燃起了一团火。

他尽可能地做足了准备，抛却一切，孤身闯入极乐城。

他想探究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谓的主管是不是借助国王的遗产崛起的。

国王……究竟在哪里。

他尽管勇气十足，却没有多少信心。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再次见到他的君主。

更没想到……

是以这样的情形。

无人注意的殿外，色欲不知不觉间，已经安静许久了。

听完克拉克的诉说，他垂下头。

紫色的长发披在他肩上，如同泛光的丝绸。

他的身影在光影中愈发虚幻。

“唉……”

虚空中仿佛落下一声叹息。

又仿佛没有。

色欲再次抬眸，目光扫过殿内的众人，在伊柠身上多停留了少许——

最终，他的视线落到了那位国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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