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一时间没有理解什么叫做不回去了，他磕磕绊绊地问：“不……不回去？”

　　云止神色平和，咳了两声，抿了抿茶水，“宫中不适合我，就不回去了。”

　　陆言脸上一片空白。

　　皇夫好像……真的是下定了决心做的决定。

　　不是赌气，不是愤怒，更不是失望。

　　“可您……不回宫就……那，陛下她？”

　　帝后分居？

　　这也不合适吧。

　　然而，还不等陆言说什么，皇夫一个问题令他犹如被雷劈中。

　　“陆言，你心里，还有陛下吗？”

　　陆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正要请罪，一双苍白的手将他扶住，“这是做什么？起来。”

　　“皇夫我……”

　　云止弯了唇角，“你若还喜欢，我可以帮你。”

　　见陆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他继续道：“是真的，不是试探你的。”

　　陆言还是摇头。

　　谁知皇夫再次语出惊人。

　　“你的心思，我当初就知道。”

　　陆言瞪大眼睛。

　　当初皇夫就知道？

　　那他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他还每天都在皇夫面前蹦跶。

　　陆言欲哭无泪，但是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立刻表决心：“皇夫，我当初鬼迷心窍，真的，现在我对陛下不敢有丝毫觊觎之心，皇夫明鉴。”

　　云止唇角的弧度跌落下来，他无声自嘲，只是默默地把人扶起来。

　　“皇夫？”

　　“陛下身边如今无人，你多多出现在陛下面前。你的性格很讨喜，陛下会喜欢的。陛下看似威严，凛然不可侵犯，但实则包容大度。所以你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

　　“皇夫。”陆言打断他的话，壮着胆子道，“您……那么爱陛下，何况陛下对您也用情至深，我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好转，皇夫为何要说这等话。陛下知晓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云止靠在轮椅上，没有任何的解释，只道：“你若想进宫，可以来找我。”

　　他很早以前注意到陆言对陛下的情感，但他足够克制，知晓身份，知进退，没有做甚么出格的事情，因此以前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他依旧能够从那人的眼神中，看到不可言传的情谊。

　　他并不亚于自己的感情，何况性子又好，不像他这般偏执敏感，又年轻好看，家世学识皆好，配陛下很好。

　　比自己好多了。

　　陆言靠近，坦诚道：“说来皇夫可能不信，我以前的确对陛下存了心思的。只是我为人蠢笨，常常得罪人而不自知，是进不了宫的。”

　　“更重要的是，皇夫与陛下，情比金坚，又待我真诚，我怎么能恩将仇报，趁着皇夫在宫外就去……去勾引陛下，陆言绝不是那等下作小人！”

　　“皇夫，您回来，我们都特别高兴，真的！陛下也很高兴……”

　　突然，门外传来子宴请安的声音。

　　“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温如栖摆摆手，示意她起身，但没有进去。

　　花子宴茫然地瞅着陛下离开的背影，紧接着皇夫又催动轮椅出来，脸色苍白到极致，扣住轮椅扶手的指尖，用力到泛紫。

　　“……陛下！”

　　秋风飒飒。

　　秋叶零落。

　　温如栖停下脚步，她调整好情绪，才慢慢转身，体面道：“朕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待了。你们继续吧。”

　　那是帝王。

　　永远那么内敛。

　　哪怕是在极其难过的时候，依旧顾及着他人的面子，维持着帝王之仪。

　　可这是商云止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陛下眼底不是势在必得，不是运筹帷幄，是抹不开的沉郁之色，是深沉的痛楚，她什么都没说，可那个眼神，失望至极，难过至极，足够商云止疼得发抖，后悔不迭。

　　商云止催动轮椅上前，“陛下。”他想伸手拉住她，又不敢轻易动手。

　　陆言拉着花子宴，极其有眼色地离开了。

　　温如栖站在原地未动。

　　院子里亭亭玉立的修竹发出簌簌之声，苍蓝的天壁纯净得有些醉人。

　　一只手轻轻握住她。

　　小心翼翼，害怕被甩开。

　　但是那个人没有动怒，任由他拉住。

　　“陛下。”他不知如何解释，甚至根本没有什么可解释的，陛下听到了，那就是事实。

　　“朕来得不是时候。”

　　商云止的心，似乎再一次经历被金属重创的经历。

　　他松开手，被人反手握住。

　　云止怔怔地抬头。

　　帝王叹了口气，“云止，要跟我去个地方吗？”

　　她说的是“我”，不是“朕”。

　　……

　　温如栖带着商云止去了利熙酒楼，听了半场说书人讲故事。

　　随后去了湖边。

　　深秋季节，湖面水位下降了不少，显得整个湖面积小了很多。

　　湖面水波荡漾，微风吹拂之际，细小的波纹层层叠叠而来，秋日的阳光洒在波纹之上，如同金丝缠绕，很普通的湖景，大概是因为身边的人，显得格外珍贵。

　　帝王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神色落寞寂寥。

　　云止抬手，小心地握住她的衣角。

　　却没有敢去握她的手。

　　如栖瞥了眼他的动作，想要说什么，见到商云止掩饰不住的担心与心疼，那点不舒服又消散。

　　“云止。”温如栖轻轻唤他的名字。

　　商云止一怔，对上帝王温和期待的目光，他没法忽视，更没法否认自己的身份。

　　他沉默片刻，如同往常无数次一样。

　　“云止在。”

　　温如栖笑了。

　　“这三年来，我总会到这湖边来。”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很后悔。”

　　“陛下……后悔什么？”

　　如栖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平静的湖面，三年里她一遍一遍地从湖边走过。

　　总是会想起那年，商云止离开时提出的，背她的提议。

　　那时的她不解，也并未意识到有多珍贵。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离开，有一天这个人会消失，有一天……这个人想逃离。

　　所以那日，她没有与他多说话，没有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没有正视自己的内心。

　　所以那日，她靠在他温暖的背上，睡了过去。

　　三年里，无一日不思念，无一日不后悔。

　　如栖偏转头，眼底的晶莹一晃而过，认真地对着云止一字一句道：“后悔，我弄丢了你。”

　　【作者题外话】：我好心动啊！！！好心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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