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章 带弓而锄佩剑而樵
吕宋港。
来自香岛港的船队,在港口快艇引领下驶入港口。
武怀玉站在南海黑石号甲板上,
海风吹拂,
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过了许久了,这里变化不小,最显著的就是更加热闹了。
港口里的船更多了,码头的人也更多了。
码头有很多人来迎接船队到来,
没有隆重迎接武怀玉的仪式,
他这次到来,仅有极少数人知晓,他带的随从幕僚和护卫也不多,武怀玉甚至还特意只带了几人微服乘坐黑石号。
张城提着行李跟在武怀玉身后,很好奇的打量着吕宋港。
看着比香岛港要简陋些,比广州港更差远了,甚至也远不及扬州、润州码头,但张城第一眼,却感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排队下船踏上码头。
黑石号上一百多名乘客,全都和张城差不多,对这个他们历经十八天才终于踏上的深海大洋中的岛很好奇,
对许多人来说,这是他们赌上一切来到的地方,
这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
现在这里的样子,甚至比有些人想象中的还要好些。
码头上,
早有许多人在等候,
这支船队到来之前,吕宋这边早就知晓,所以船上的这些人,此刻都有相关的人过来迎接,
他们会被接收,然后送到相关地方去。
有的人是招来商屯耕种的,甘蔗农场、棉花农场、茶叶农场、还有水稻农场,这批人接下来就会在吕宋种地养殖,从事农业,大多数新来的是合同雇佣工,最低工期是三年。
拿的是年薪,表现好还另有全勤、年终等奖励,当然也包吃住和衣服,
如果他们以后喜欢这里,愿意留下落户,那么他们也还可以申请授分田地。
码头上,来接人的都举着面旗子,大声的喊着自己的单位,有号着某某甘蔗农场的,有喊某某船厂的。
受雇佣来这边种地的多是些年轻人,大多来自乡下农村,没有一技之才,但年轻健康,老实本份。
这些人被从各地乡下招来,最低签了三年合同,还有签五年的,甚至有人签了八年的。
相比起各个农场招来的这些小伙子,
船厂、铁厂、铸币场、木材场、采石场、砖瓦场等这些工坊招来的人,就大多是工匠,以及有一定水平的工匠学徒或半熟练匠人了。
黑石号同一条船上的这百多名乘客,
也要在码头各奔东西了,
同船共渡十八天,此时即将分离,还是有些不舍的。虽说大家来自天南海北,以前并不相识,可这一路也是共经风浪,
到了吕宋这个陌生的地方,
同船来的也可以算是半个家乡亲人了。
大家相互告别,
然后各奔前程。
张城提着行礼,看着同船的人都有人接,而东家却还站在码头,“东家,咱们接下来去哪?”
“不急,刚下船,咱就在码头找个摊子,随便先吃点。”武怀玉笑道,
他们父子俩身边除了这个船上收的张城外,就是一直跟随左右的义子石守信,然后还有两名部曲。
其余的人,武怀玉让李克用带着远远跟随就好。
码头很热闹,叫卖吃食的也不少,还有很多人卖着各式热带水果,香蕉芒果波罗等各式各样张城见都没见过的水果,
卖鱼的也多,
武怀玉随便找了个卖菠萝饭的摊子,
摊主是个汉家老妇人,看着可能有五十来岁,头发有些花白,脸上满是皱纹,肤色有些黑。
张城还没吃过菠萝,更别说用菠萝做饭。
武怀玉则仍扮做是岭南来的一个商人,贩卖铁器的。
一人一个小马扎,坐着边吹风边跟老妇人聊天。
老妇人也是中原来的移民,她儿子是最早那几批来吕宋的,如今在这边也有个不错的差事,于是年初就把家中父母都接过来了。
老妇人夫妇本来不愿意来,但听儿子说这边多好多好,又在这边买地买屋,还纳妾生子,终究还是过来了。
“这地方啊确实是好,都没有冬天,我家老头子啊有老寒腿,一到冬天啊腿疼的都下不了地,到了这里后,再不用担心了。”
她将新鲜的菠萝切半,用小刀熟练的把果肉挖出,在案板上切成小丁后放入盐水中浸泡,挖掉果肉的壳留做盛放。
码头买来的还鲜活的大虾,剥壳取肉切成虾仁,又切了些洋葱丁。
起锅烧油,放入洋葱丁炒香,然后加入事先蒸好的糯米饭,炒匀,再放入盐水泡好的菠萝丁、虾仁,放点青红椒。
再来点盐调味,
很快,一份五颜六色十分好看的菠萝饭做好,起锅盛入刚才挖果肉留下的半边菠萝壳里,
老妇人把六份菠萝饭一一做好,端到他们面前的小木桌上。
“几位客人慢用。”
张城原本不肯坐在桌边,他觉得自己就是个伙计,所以得明白身份,以前他在县里粮铺干了十二年,从学徒到伙计,硬是给东家免费干了九年,后面算是成大伙计了,有工钱了,但在铺子里地位依然很低,
不仅东家吃饭时得站着侍候,还得侍候掌柜的,
盛饭那是他的差事,东家、掌柜的吃完了才轮到他吃。
“尝尝,这菠萝饭也是吕宋港码头的一大特色美食了,菠萝的酸甜,配上糯米饭的软糯,还有这鲜美的虾仁,非常美味的组合搭配呢,”
“配上点这红绿辣椒,添点辣味,更是画龙点睛。”
武怀玉看的出张城挺拘谨的,这小子在船舱里吹牛的时候倒是神采飞扬,可自从被武怀玉揭穿身份后,那点神采早就没了,仍又变回了一个谨小慎微的伙计。
“快吃吧,这趟航程除了在东沙打了下牙祭,在船上吃的可是很糊弄的。”
张城捧起菠萝壳碗大口吃起来,越吃越觉得好吃,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饭,好吃的他都要流眼泪了。
“有这么好吃吗?”武承志看他差点把那菠萝壳都给吃掉了,不由的笑道。
“好吃,要是以后经常能吃到就好了。”
武怀玉笑道,“好好在吕宋推销阳江菜刀,只要你卖掉的菜刀铁锅等够多,你就能拿到提成,越多提成越高。
以后你就是天天来吃一份菠萝饭都行,就怕你吃腻。”
“东家,这么好吃的菠萝饭,怎么会有人吃腻呢,你看有这酸酸甜甜的菠萝,还有这么新鲜美味的大虾仁,连那糯米饭都是糯香糯香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吃腻的。”
饭后,
武怀玉带着他进了城,张城就跟个乡巴佬进城一样,哪哪都觉得好奇,尤其是对城里出现的许多衣服装饰明显不太一样的人,“那些是吕宋本地的夷人吗?”
“嗯。”
“这些夷人怎么能跟我们这么友好相处?”
张城有些想不明白,这吕宋岛上既然有那么多岛夷土著,为何武家在这里又是筑城又是建港,还大量移民过来垦荒种地,建设作坊,他们怎么就能容许呢。
到了城里一家客栈住下,
武怀玉递给了张城一张码头的提货单,
“这是我们的一批货,有菜刀、铁锅等一些铁器货物,这单子上还附有各等货物的价格,你从明天开始,就去推销我们的货,批发、零售都可以,只要能卖出去就行,
卖的多有提成奖赏。”
张城兴奋的接过单子,虽然初来乍到,哪也不熟,但他却反而隐隐的兴奋起来,终于有机会大展拳脚了,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要尽快在吕宋赚到他第一桶金。
看着他兴匆匆的赶去码头看货,
武怀玉只是笑了笑。
“阿郎,这个张城有问题?”石守信问,他虽然查过这人老底,但他觉得义父不会对一个普通的小伙计这样,“莫不是那三司来的密谍?”
“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觉得同船共渡,也算有缘,觉得这小子其实也还是有些不错的地方,遇上了就点拨一下,毕竟他也是主动来投我们吕宋的,”
“义父既然如此看的起这小子,那不如将他安排进牙军,”
武怀玉摇头,“不必,就让他去推销菜刀铁锅吧,方向我可以给他指明,但路得他自己一步一步的走。
而且他并不适合从军,倒是有些做买卖的潜力,”
武怀玉不再提张城,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走吧,该干正事了。”
武怀玉让人召集武家在吕宋港各方面相关负责人,
从当初的小据点,到如今吕宋岛已经初具规模的港口,吕宋还在飞速的扩张发展中,
原来的那一套管理办事,已经跟不上发展节奏了。
这需要重新统筹安排,
而能做出这种层面安排的,也只能是武怀玉。
接到武怀玉通知,吕宋一众管事的也纷纷赶了过来。
人很多,甚至很杂。
吕宋岛和吕宋港,到现在的局面还是很分散的,各管一块,甚至没有一个整体的统筹管理。
“诸位,首先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第三子,承志。”
武怀玉将少年承志推到众管事面前,
“蒙圣人天恩,赐三郎为吕宋县侯、使持节吕宋州诸军事吕宋州刺史、世袭。”
武承志特意更换了一身官服。
紫袍玉带,佩金鱼袋,戴三梁进德冠。
年虽十岁,可在这一身紫金加持下,也显得光芒四射,甚至带着锋芒。
“此次,我特意送三郎来吕宋,就是要在吕宋正式建州设县,置刺史府、开侯府。”
“以后吕宋大小事务,统一由刺史衙门管理,”
吕宋州下辖县乡里村各级,各级官吏由刺史府统一选拔任免。
“今吕宋置州,然毕竟为海外之州,不可无防,临有事有不可用之忧,因此百姓当自相团结,为弓箭社。不论家业高下,户出一人。又自相推举家资武艺皆为众所服者,为社头、社副、录事等。
带弓而锄,佩剑而樵,分番巡逻,铺屋相望。”
武怀玉这个弓箭社,其实就是吕宋武装,但这里是以乡兵团练的名号弄的,壮丁编制起来,闲时训练,轮番当值,藏兵于民。
“工商各行各业,也要完善建立行会,推举行会理事和会首,协助吕宋官府管理工商业。”
······
吕宋必须从当前一个个分散的互不统属的据点,向一个羁縻自治的州官府发展,他得有个完善的各级行政衙门,也得有一支州武装。
随着吕宋的迅速扩张,武家跟岛上部落土著之间的蜜月期肯定要结束了,接下来随着利益冲突加剧,必然免不了会发生许多矛盾,甚至是冲突和战争。
战争很快就会开始,
吕宋岛将进入一个全新的征服时代。
这次,他就要全面调整好,为此做好全面准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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