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苏武道：“我记得，我同你说过，在苏家，幺幺的事，归大哥管，其他人，插手不得。”

樊湘脸色白了白。

“可幺幺，不是沈家的孩子么？沈大人还在……”

“你错了。”

苏武摇头，“沈凌风纵是幺幺的父亲又如何？可你别忘了，如今新帝登基，大哥是辅政大臣之一，再者，不出意外，柳莺莺要嫁入苏家，届时，无论如何，在外人看来，柳、苏两家，都绑在了一起。”

“再加上，樊家和苏家是姻亲。”

“京城中，数得着的武将之家，便是苏家、柳家、樊家，如今三家联姻，唯一能在朝堂上与大哥抗衡的，就是沈家和唐家，以母后皇太后的性子，怎么可能让沈家女嫁入这三家的任何一家？”

樊湘茫然的眨了眨眼，“可，新帝是……”

“没用。”苏武摇头，“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能决定得了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道：“说到底，此事最终还是要看大哥的意思，若大哥不答应，说什么都没用。”

樊湘低下头，“可赫连佑霖已经要迎苗疆王女进门，幺幺断然不可能嫁入西部……”她顿了顿，轻声道：“夫君，冬冬是真的喜欢幺幺，从小就喜欢，幺幺若嫁他，不光是他，整个儿樊家都会疼爱幺幺的。”

早在樊湘嫁入苏家时，就曾不止一次同苏武说过樊栋对苏萱的心思，苏武心下并无不赞成，却也并无赞成。

樊栋这三年多来为苏萱做出的努力，他清楚，也明白。

可樊栋终究是比苏萱小了三岁，一个年纪十五岁少年的承诺和喜欢，实在无法令众人心安。

“可……”

“好了。”见樊湘钻了死胡同，还欲多说，苏武打断了她的话，道：“此事，你我就不要插手了，毕竟，嫁给谁，最终还是要看幺幺的意思，若幺幺愿意，大哥想来不会反对，若幺幺不愿，想来，谁说都没用。”

“嗯。”樊湘低头应了声。

苏武又道：“还有，你切记，此事不要拿到大哥面前说，大哥对幺幺的事情，极为在意，若你说了此事，难免会开罪他。”

“嗯，我知道。”樊湘点头，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可心下，却是暗暗打定了主意。

-

晚膳时，因着苏瑾连日来过于疲惫，樊湘便令人将饭菜送到了众人的院落中，自己则是带着侍女去了苏萱的住处。

六月的天很是漫长，到了酉时末，天光还是亮的。

樊湘带着人进门时，一眼便瞧见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看霞光的苏萱。

她心下叹了一口气，暗暗在心底说了一声抱歉，这才抬脚走了过去。

“幺幺……”

听见声音，苏萱看向来人，见是樊湘，弯着眉眼笑着坐起身来。

“二嫂。”

眼角月光瞥见白露拎着的食盒，苏萱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樊湘的来意。

因着天光尚好，苏萱便让人将晚膳摆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樊湘坐下后，便热情地道：“幺幺，你看看，都是你以前爱吃的，快尝尝。”

苏萱看着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二嫂，都是自家人，你不用这么招呼我，我又不是客人。”

樊湘笑意一顿，“也是。”

她讪讪地收了手，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

苏萱到底是不忍心，笑着端起碗，拿筷子给樊湘夹了一块儿羊肉。

“姐姐，你我之间，还像以前那样就好。”

“嗯。”樊湘点头，可到底是心虚。

从前，她对苏萱一直都是爱护之心，从不掺杂旁的。

可如今，她为了樊栋，怕是要自私一回了。

桌子上的菜，有几道是苏萱以前在樊家吃到的，她尝了尝，似乎还是从前的味道，但又似乎不是，总之，没那么喜欢了。

但她还是努力多吃了几口，而后笑着道：“做菜的怕不是姐姐从清和带来的厨子？”

“嗯。”樊湘点头，“我嫁过来时，将他们一并带了过来。”

“那二哥可是有口福了。”

樊湘腼腆地笑，面颊微红。

苏萱打量着她的神色，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二嫂……”

吃的大半饱之后，苏萱放下了筷子，看向了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的樊湘。

“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然，我也吃不好饭。”

樊湘闻言脸色一僵，眸中浮现一抹愧疚。

“幺幺……”

她开口，语气里满是愧疚。

“我本不想为难你，也不想来同你说此事，可……冬冬他太可怜了，我实在是……”

“我知道的，婠婠姐姐，没关系的。”苏萱温声宽慰她。

樊湘眼眶红了红，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幺幺，我知道，我这么说，有点儿自私，可是幺幺，冬冬他真的很喜欢你，你不知道，自你在沈家受伤后，冬冬他是怎么过得。”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

“你是他这三年多以来努力的希望，如果可以，幺幺，如果可以，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即便是不喜欢，也请你，不要立刻拒绝，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好吗？”

樊湘活了十多年，第一次开口求人。

却是满心愧疚。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的幼弟，实在是可怜的很。

她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就只能一字一句，将樊栋的努力告知，将樊栋的心意告知。

她做不了苏瑾的主，更做不了苏萱的主，她所能做的，只能是，厚着脸皮，以她和苏萱的交情，来为樊栋求一个机会。

-

樊湘走时，天边的霞光散了大半，苏萱夹起面前的炙烤羊排，一口一口地吃着。

明心走过来，开口道：“小姐，都凉了，要不，别吃了吧？”

苏萱轻笑，“这是夏天，又不是冬天，还怕凉么？”

明心：“……”

苏萱收回视线，继续吃羊排，直到把剩下的大半盘羊排吃完，这才让明心收了桌子。

金玲怕她吃撑，特意煮了消食的凉茶。

苏萱在躺椅上摇啊摇，眼看着天光一点一点的暗下来。

金玲和明心站在廊檐下，远远的望着她，眉宇间满是担忧。

半晌，明心伸手推了推金玲，金玲轻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来。

“小姐。”

“嗯？”苏萱摇晃着手中的团扇朝她看过来。

金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

苏萱见她这样，忍不住笑出声。

“你是不是想说婠婠姐姐的事情？”

金玲先是一怔，旋即点了头。

“我是觉得，小姐你不必太把二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心疼樊公子，并非是一定要小姐你怎么做。”

“我知道。”苏萱收回视线，望着天边一闪一闪的星辰道：“我都明白的，我并不难过，也不为难，你不要担心。”

樊湘临走时，红着眼，眸子里嗪着泪，却是一再跟她道歉。

那个曾经护佑她，又在她无助时，第一时间站出来做她后盾的姑娘，怎么会来为难她呢？她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

相比于被拜托的她，樊湘的内心，更加煎熬。

“可……”金玲闻言越发担心了，可刚要说话，就听见了咚咚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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