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威被踹得险些摔倒在地，爬起来时，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夫人啊，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能不关你的事儿！你年轻时就蠢，害得老二跟你一样蠢！”

“这……这也不能怪我啊……”苏威依旧委屈，但见卜君荔气呼呼地码牌，小声吐槽：“再说了，我觉得，我即便是年轻的时候，也比老二聪明多了。”

“你还说！”

回应苏武的，又是卜君荔的雷霆一脚！

苏萱捧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茶，她想，有了苏瑾做对比，娘亲此时此刻肯定万分想念苏武。

毕竟，苏武虽然缺心眼，但，打牌的时候，是真输，而且，即便输得多了，也从不计较，是个十分大气的人，为此，卜君荔以往打牌，很喜欢叫苏武去凑局。

至于苏瑾……

苏萱低头看了眼牌面，以及牌桌前挂着的钱袋子。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过后，家里人打牌，应该不会找苏瑾凑局了。

当然，尚且不知情的苏武和苏卿除外。

-

窗外，大雪纷飞。

整个儿京城渐渐发白。

而在寂静中，随园灯火通明。

房间内，时不时出来三万、六条、红中的声音。

而花厅内，亦是麻将声经久不衰。

如此，一直打到了后半夜。

牌场是何时散的，苏萱不知道。

只知道睁开眼时，就瞧见苏瑾那张俊美的脸。

许是因为睡着了的缘故，他的五官不再显得凌厉，整个人也显得柔和起来。

莫名的，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苏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张脸看。

如果，能一直这样看下去，似乎也很不错。

她心下如是想。

身体则不由自主的朝苏瑾靠近，就在两人鼻尖都快贴上时，苏萱蓦地清醒。

脑海里跳出一个白色小人气愤地质问她：你在干什么？这可是你哥哥啊！

说完，一个黑色小人便跳了出来：什么哥哥！都没有血缘关系的！跟她没有！跟她这个身体也没有！

白色小人气愤道：那也不行！对外还是亲兄妹的！

黑色小人嗤之以鼻：什么亲兄妹！人家真千金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名义上的兄妹都不算了。

白色小人语噎，气愤半晌后，强撑着道：那也不行！反正现在还是！

说完，又补充：至少，现在在大家眼里，他们是亲兄妹。

“在看什么？”

不等两个小人吵完，沙哑的嗓音便落入耳中。

苏萱闻言一惊，然后就见苏瑾缓缓睁开了眼，她心下一慌，下意识地同人拉开距离。

却不成想，她退的太猛，大半个身子瞬间悬空。

好在苏瑾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带了回去。

“跑什么？”

大抵是没睡醒，苏瑾微微眯着眼，沙哑的嗓音像是带了几分笑意。

似乎，似乎还有几分无奈和宠溺。

苏萱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看着他。

“傻了？”

苏瑾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苏萱怔怔地摇了摇头。

“就是，觉得大哥好像变了。”

“嗯，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变了。”

苏瑾难得笑了，看着她问：“那你觉得，这种改变，是好，还是不好。”

“好。”苏萱答。

苏瑾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却也不好。”

苏瑾手上的动作顿住，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瞬。

“为何？”

苏萱抿了抿唇，说道：“我怕我会嫁不出去。”

苏瑾不笑了。

“为何？”

“大哥太好。”

说这话时，苏萱心里万分紧张，双手在胸前紧攥成拳。

须臾，她继续道：“大哥，人年轻时，是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的，不然，往后余生，都很喜欢上别人，也很难过得好。”

苏瑾似乎清醒了，神情严肃的看着她，就连眼睛，也比先前睁大了几分。

“大哥，你看，你那么优秀，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你，而且，你对我太好了。”

“有珠玉在前，以后，我遇到任何一个人，都会拿他跟你对比，就会觉得，他没我大哥厉害，没我大哥疼我，没我大哥对我好，这样，久而久之，我会嫁不出去的。”

苏萱笑盈盈的，语气温和平淡。

苏瑾神色有些复杂，眸子里蕴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四目相对，苏瑾许久都没说话。

就在苏萱想着，他若再不说话，自己就起床时，总算听到了他开口。

“温小世子呢？你不是打算嫁给他？”

苏萱摇了摇头。

“为何？”苏瑾蹙眉。

“他不喜欢我的，而且，他不会娶我的。”

“那你呢？”苏瑾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喜欢他吗？”

“喜欢。”

苏瑾呼吸一滞，身体也随之僵硬。

“但，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苏萱微笑着解释，“是那种特别的喜欢。”

苏瑾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逐渐舒缓。

“哪种特别？”

“就是，不算是对人的喜欢。”

闻言，苏瑾神色再度复杂起来。

苏萱笑着道：“我觉得温小世子人很好，我看他，犹如天边云，山中鹤，又或者，雪上莲，我对他的喜欢，同我喜欢春日里的桃花，夏日里的垂柳，秋日里的海棠，冬日里的蜡梅没太多区别。”

“若说有什么区别，那定然是，他就像是我精心浇灌的一株水仙，盼着他长势好，盼着他开花，盼着他生生不灭。”

“但，也仅此而已。”

“所以，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难过，不娶我，我也不会伤心，顶多，就是想叹一口气。毕竟，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苏瑾嗤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都是歪理，真不知你一天天在想些什么。”

“想你啊！”苏萱想都不想的答。

苏瑾笑容一僵，但见苏萱笑得眉眼弯弯，神色越发复杂。

须臾，他松了手，问苏萱。

“你想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萱睁开眼睛，同苏瑾四目相对的一瞬，心底忽然有个声音说“我想嫁给你”。

但她不敢，于是，故作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

“好人吧。”

“仅此而已吗？？”

“也不是，只能说是首先考虑的条件。”

苏瑾沉默了一瞬，问：“什么样的才算是好人？”

苏萱笑了，“不害我性命，便算是好人。”

苏瑾僵住。

苏萱继续道：“如果投胎是个技术活，那嫁人肯定是运气活了，这要赌上一生的幸福荣辱，我呢，不求大富大贵，也不在意对方是否纳妾嫖妓，我只求，那人不谋害我。”

苏瑾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大哥，人这一生的运气和命数，都是一定的，有时候，命运可能早早安排好了一切，但，命运里给予的馈赠，都是早就标好了价格的，未来某日，一定会在某处让我还回去。”

苏萱笑着拉起他的手，“大哥，你看，我出生便是大将军的幺女，荣华富贵，父母疼爱，兄长宠爱，仆人衷心，就连预定的婚事，也是极好的，毕竟，温小世子那么好的一个人。”

“可大哥，我前半生，太顺了，真的，太顺了，什么都有，什么都好。这于旁人而言，很不公平，所以，若后半生有什么不如意，那也是人之常情。”

“而我，已经享受了命运给予的馈赠，合该也就接受它要求的代价，而我，拥有的太多，便不能再求别的。”

“人啊，是不能贪心的。”

“所以，未来我嫁的人，只要不伤我、害我，算计我，我都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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