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出来他是谁吗？”

站在她身侧的宋徽之特意将她拉到前面来，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他结实宽阔的胸膛就在她的身后。

燕凌儿呼吸之间皆是他身上的气息，从前她最讨厌他身上的气息了，可今日却叫她莫名的心安。

“认得。”

估计是此生都不会忘。

“凌，凌儿？”

大脑里边关着的王氏看清燕凌儿的脸厚，也吓得立刻慌乱的匍匐在地上。

“怎么？姑父如今不敢看我了吗？”

看到他这样子，燕凌儿倒觉得有些唏嘘，从小到大在她印象中，她这个姑父永远是盛气凌人永远高高在上。

她还记得从前她祖母还在时做寿，她姑母带着这姑父回燕家做客也是一副瞧不上他们的模样，为了此事，他父亲没少和他起龃龉。

在后来他们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到最后，竟然成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你不是已经死了吗？燕家余孽！当初就应该跟你父亲一起去死！”

王氏虽然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但他乌黑的眼珠子也就恶狠狠的盯着燕凌儿。

宋徽之听到他这话，不悦的皱着眉头，他稍稍上前一步将燕凌儿拉到他的身边。

那王氏一看，心中明了，他吓得又立刻跪下来，看着燕凌儿。

“凌儿，都是姑父不好，是姑父不好，你饶了姑父吧，求求你叫宋大人饶了我吧！”

“姑父保证姑父出去之后一定亲自到你父亲灵前忏悔！你母亲和你妹妹还活着吗？我可以保他们一生平安的……”

燕凌儿听到他这话，唇边讥笑两声，双目也染上仇恨的怒火。

“你当年在朝堂上背刺我父亲的时候，诬告燕家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自己也有今天？”

“你凭什么跪在我面前求得燕家的原谅？我记得当年你同陛下说什么来着？说燕家如此贪污国家财粮，属实是十恶不赦之大罪，应株连九族，至于我父亲燕青云，就应该五马分尸，处以极刑……”

这些话是她后面一点点的打听到的，从她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开始，她便将这些话印在心中，只为有一天能够为父亲报仇雪恨。

“而如今你贪污之事，也算是板上钉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也有朝晨在大殿之上求皇帝将你处以极刑！”

王氏听到这话，他脸色苍白的有如死人一般，死死的盯着燕凌儿。

而燕凌儿也丝毫不畏惧他的眼光，她也站在牢房外一动不动的看着王氏。

不知过了多久，王氏再也受不住瘫软在地上，他抬头，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当年，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置我父亲于死地？为什么非要毁了整个燕家！”

燕凌儿轻声开口，她还是想知道答案。

他们明明是亲戚的，虽然说他父亲和姑父一家关系确实不怎么样，可是她的大伯，她的叔叔，还有其他的燕家族人，跟他们一家都是极好的。

他怎么可以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王氏没说话，他只把头偏到一边。

看到他这样，燕凌儿心下了然。

“也是，能指望你说出什么呢？你从始至终都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宋徽之看燕凌儿看上去似乎不太好，他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

“走吧。”

燕凌儿点头由着宋徽之带他出去，可出去时路过的牢房，恰好有一间空着的就是曾经惯着她父亲的那一间。

燕凌儿停下来，她挣脱宋徽之的手呆呆的走过去。

“主君。”石峰有些担忧，但宋徽之默默的抬手制止住了他。

“让她去，这是燕青云处斩前住的牢房。”

石峰心下了然也默默的跟宋徽之站在一边，他们看着燕凌儿一步步的走到那牢房里面，她站在牢房中，抬起头敲着唯一透光的天洞。

那一日，阳光也是这样的好。

燕凌儿记得那会儿很快就要到中秋了，明明七月的时候，她还跟父亲母亲一起商量着等到中秋一定要全家人一起上街看花灯，看打火花。

可谁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家就经历了巨变。

而她父亲被处斩的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好天，早上很早就出了太阳了。

她跟她母亲装着许多食盒来了大牢中，大牢里的父亲眼含着热泪瞧着她。

他十根手指被折磨的几乎不成形，但还是坚持着轻轻的去抚摸她的脸，摸摸她的头，像往常一样盯住她往前看莫回头。

那天法场周围聚集了很多人，有许多百姓朝着法场上的父亲丢菜叶子。

她是亲眼看着父亲的头颅被砍下的，她站的很近，父亲的血溅在她的脸上，烫得她说不出话来……

燕凌儿跌坐在牢中的稻草上，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稻草，像是还能感受到父亲的温度一般无声痛哭。

“主君……”

石峰忧心极了，燕凌儿根本哭不出声音来，想来是悲痛到了极点的。

任由她这样哭下去，她的身体肯定承受不住。

“不必劝她。”宋徽之轻声道，这种痛……只怕是旁人也不好劝。

“可她……”

“只叫孙府医备好速效救心丸就是了。”

石峰识趣点头，他默默的退后一步静静的看着宋徽之。而宋徽之的眼神全然落在燕凌儿的身上，石峰也是头一次见到他家主君如此动容的，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宋徽之眼中……似乎有一丝丝心疼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中哭得岔气的燕凌儿晕了过去，宋徽之皱着眉头，他立刻快步走进牢房中，将人捞进怀中。

他一只手连忙给燕凌儿把脉，随后才松了口气。

“凌儿姑娘她……”

“伤心过度导致的昏厥，回去给她吃一粒药丸就好。”

说罢，宋徽之将人抱在怀中大踏步的出了刑部的大牢，石峰朝着他脚下生风的模样，心里边也偷偷的叹气。

他们家主君虽然说面子上表现的风轻云淡，可实际上不知道该有多着急呢，否则他怎会走得如此快？

石峰追了出去，驾着马车回宋府，宋徽之也将人抱着往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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