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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好吃


  “我也不跟胆小鬼玩!”

“我也是!”

“……”

宫一语担忧的看着我,两三步跨到我身前,噘着嘴替我说话:“你们不许吓唬阿瑞!”

宫一语长得比我还矮一头,她扎着两个朝天揪,粉扑扑的脸颊皱成一团,气呼呼的模样。

我心中一动,抬头看向她的背影,只觉得这一刻的她身上带着柔柔的光,好看极了。

然而,她为我出头换来的是更大声的讥讽和嘲笑。

“呆头瑞还需要女娃儿保护,不仅是胆小鬼,还是个弱鸡!”

大头指着我,鼻涕流到嘴唇上,又被他舔没了。

“弱鸡,弱鸡,弱鸡!”

一句句的嘲笑声让我感觉非常难堪,我咬紧嘴唇,伸手将宫一语推到一边,大声吼道:“不要你管!”

宫一语被我推的一个趔趄,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即气哭了。

宫一语好看的脸颊变得皱皱巴巴,大眼睛里挂着泪珠儿,两手掐腰:“赵瑞,我不跟你好了!”

宫一语说完就哭着跑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后悔极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然而,这种后悔很快就被羞愤所取代。

因为大头他们又开始嘲笑我。

“哦!呆头瑞就敢欺负女娃儿,是个懦弱的胆小鬼,以后肯定会打光棍,像黄老怪一样,变得又老又丑!”

“胆小鬼!胆小鬼!”

我气的浑身发抖,面皮通红,我大声喊着:“我不是胆小鬼!不许叫我胆小鬼!”

我说着就伸出手扯住大头的脖领子,要打他。

周围的小孩都冲了上来,我打不过他们,被按在地上。

数不清的拳脚打在我的身上。

“胆小鬼!”

“窝囊废!”

“靠女娃儿的大乌龟!”

我疼的痛哭出声,声音淹没在拳脚和辱骂中,只激起无数尘土。

最后,他们打累了,这才停了下来。

我仍旧嘶吼着:“我不是胆小鬼!”

我挪动着身子,死死地抓住大头的裤脚,抬着头狠狠地看着他。

大头被我的眼神儿骇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恼羞成怒道:“连虫子都怕,你还敢说你不是胆小鬼?!”

他指着地上蠕动的毛毛虫。

毛毛虫在村子里也叫作羊毛剌子,被蛰一下,身上就会起一个大包,又疼又痒,好久都消不下去。

我怕的不是羊毛剌子,而是怕被蛰。

我抬起头,看着一张张嘲讽的脸庞,心中怒气翻滚,我想着宁愿被蛰,宁愿疼的受不了,也不要被人叫做胆小鬼。

于是,我伸出手来,一把抓住羊毛剌子,将它团成一团,塞进了嘴里。

“咯吱、咯吱”我的牙齿上下咀嚼,血腥却甜腻的味道在我口中发酵,绿色的黏液顺着我的嘴角流淌,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吞了一千根针,扎的舌头和口腔密密麻麻的泛着疼痒。

难受,但……好吃。

我居然觉得丑陋可怖的羊毛剌子比鸡蛋还好吃。

我舔了舔嘴唇,将嘴角的汁液舔干净,然后对着所有人张开了嘴,示意我把羊毛剌子吞下去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大头。

他们看我的眼神由鄙夷转为嫌恶。

“咦——他怎么吃羊毛剌子,也太恶心了吧……”

“他不会变成羊毛剌子吧?”

“……”

我的嘴里疼极了,却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讨好的说道:“我敢吃羊毛剌子,我不是胆小鬼!”

小时候的我一直是个异类,除了宫一语几乎没有人愿意跟我玩儿,但是宫一语是女孩子。

我迫切的想要融入男孩子的圈子里。

回过神来的大头转了转眼珠儿:“切!吃虫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去鬼庙里住一夜,我就不管你叫胆小鬼了!”

我松开了抓着他裤脚的手,垂下头去。

鬼庙是村子正下方的一间庙宇,里面供奉着一个巨大的雕塑,蛇尾人身,两只手向上举起,不知是什么来头。

因为,雕塑没有头。

据说,鬼庙自我爷爷的爷爷出生起就存在了,那时候的雕塑就是没有头的。

没人知道,雕塑的头去了哪里,它原本又该是什么模样。

‘破四旧’的春风吹进来的时候,一众村里的年轻人拿着铁锹和铲子,要将雕塑砸了,将鬼庙拆了。

然而,最后却不了了之了,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当时去拆庙砸相的年轻人都陆续得了怪病,不久就全部死亡了。

村里流传着,都说是他们冲撞了鬼神,遭到了报复。

说来也好笑,理论上来说,鬼是鬼,神是神,两个完全相反的词汇融合在一起的时候,没人能说清,庙里祭拜的到底是鬼还是神。

总之,从年轻人们死后,再也没人敢去鬼庙,没有祭拜,也就没有香火。

庙宇破败起来,只剩下孤零零的雕塑坐在祭坛上,终日和蜘蛛蟑螂老鼠为伍。

现在,据说有路过的村民听见,那破庙里每到半夜就会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凄惨极了,让人听着头皮发麻。

父母跟我说过好几次,不能靠近鬼庙,进去了就永远也回不了家了。

我心中打鼓,有些害怕。

其实,我对鬼庙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想着如果我父母知道我偷偷去鬼庙,可能会生气的打我一顿。

我爹打人,很疼。

但是我不想让大头看不起。

我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去就去,有什么可怕的?”

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只眼睛肿了起来,有点模糊。

我向着鬼庙走去,大头领着一群孩子跟在我的身后。

这时候,太阳渐渐下了山,凉风一阵阵往骨头缝儿里钻,不知名的鸟兽站在树上,好奇的盯着我们看。

鬼庙门口有一棵树,老槐树。

十人合抱的树干,盘根错节的虬枝,挺拔高耸,直插云霄,树冠像一个巨大的伞帽,青绿色的叶片彼此拥挤着,遮挡住所有的阳光。

树底下那么黑,那么冷。

这棵树不得了,被村里的人称为老树妈妈,据说比鬼庙存在的时间还长。

我抬起头仔细观察这棵树,总觉得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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