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掷
“为什么?”此刻解忧的目光咄咄逼人,她急需一个答案来平息怒火。
真正的答案可以告诉她吗?故事与他多年的苦难挣扎一般沉重绵长。
“用活人的鲜血祭奠昆仑神是我们匈奴人的习俗。”说起这些,于单多少有些置身事外的超然,祭祀是宗族权力的象征,他被隔绝在权力中心以外很多年了。其实在匈奴昌盛时期,这些仪式更具有浓厚的血腥味,而今,匈奴强盛不再,这多少包含了对他们过去强悍时代的追缅。
然而解忧不会理解这些。以活人祭祀也曾是中土旧俗,随着中土文明礼教的发展,这些旧习也被一一废除。没想到这一日解忧将在漠北见证自己的族人的灾难,如同将自己的皮肉骨血一寸一寸割裂。
“我要救她们,我定然可以救她们。”解忧思绪纷乱,她需要谋略,不是小聪明,是真正的智谋。
中行説!主持祭祀的竟然是这个背叛大汉的阉宦,伊稚斜本人竟然没有出现。解忧定下心神,略微整了整衣衫,从围观人群走出。
“做什么去?”于单一把拉住她。前方是阴鸷歹毒的中行説,他不认为一介女子能从他手中救下那些人。
“做我该做的事。向你证明,汉人不只会残害同类。”
解忧缓缓走向中行説,人群中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尊敬的军师中行説,请听我一言。”解忧对他鞠躬,陈述道,“我知道今天是匈奴人神圣的祭祀仪式,初来乍到的我本不该多言。但见到这些即将被烧死的女子,又不免生出恻隐之心。请容许我为她们说几句话。”
这是解忧到匈奴以来最谦卑的一天。中行説阴沉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他眼皮也不抬,阴阳怪气道,“既然知道是我大匈奴的重要日子,你还不退下。”
“正所谓物伤其类,请军师体谅一个汉女的心情。”解忧保持着谦逊而不失尊严的态度。
“汉人是我们的敌人,在场每一个匈奴人都明白。只有杀光汉人,我们大匈奴才能自由在草原驰骋。如果不想和她们一样,你就赶紧退下。”中行説指着祭台上的汉女警告她。
解忧也不恼怒,“汉人和匈奴人并非天生的敌手。历代单于的阏氏都是汉人,单于的子孙也有汉家血统,王廷最尊贵的女主人就是汉人,多年来她以慈母般的心肠对待每一个匈奴臣民。在她的心里,早把匈奴人当成自家人,匈奴人也认可这位来自汉朝的阏氏。因此,我恳请作为匈奴的军师,可以饶恕这些无辜的汉女。”
解忧的话的确有理有据,但在中行説看来是另类的挑衅。清河阏氏,多么敏感的称号。以大汉郡县,带匈奴封号,多少体现出这位阏氏夹缝中生存的窘境。这些年匈奴王廷的境遇多少能让他感知清河那冷漠目光下深深的鄙夷与不屑。她为了消除战争而来到这里,他却不断挑起战乱仇恨去报复自己的族群。
中行説幽然冷笑,“果然有一张利嘴。可惜,这里的匈奴人听不懂你的花言巧语,就算你把鲜花说成绿的,把冰雪说成黑的,也无法挽救她们的命运。”
“中行説大人,你也是汉人,难道你忍心烧死自己的同类?”解忧目光灼灼如烈火。
“哼!同类?”尖锐的言辞触动他内心阴暗的伤口,中行説缓缓走向祭台,指着那一干命如蝼蚁的女子,“点火!”
“不行,住手!你不能烧死她们,你也是汉人,你不能这么做!”解忧冲上前试图阻止这一切。
几个匈奴人手执火把,走向祭台。祭台之上,那些汉女也放声嚎哭起来,将此生的艰辛凄楚彻底哭诉出来。
“不行,不行。”境况在解忧眼前逐渐失控,她顾不得许多,自言自语跑向祭台。
“慢!”这一声命令是中行説下的。他冷笑着品读这解忧的一举一动,对她说,“我们匈奴有规矩,真正的勇士可以得到昆仑神的眷顾和成全。”
他的眼中有玩味的意思,这个来自中土汉地的小女子,内心深处究竟有怎样的力量?
中行説不做无把握之事,他坚信自己已占得先机。
“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勇士?”解忧朗声问,她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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