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待如冰
出了玉门关仿佛置身冰窖,塞外七八月间如腊月寒冬一般。塞外的天空并非想象中那般澄澈明净,雪山融成的流水清冽冰凉,雪峰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漫过马腿的芨芨草在塞外草原上肆意猖狂生长着,彰显着旺盛的生命力。
“不等我们赶到王廷就会下雪。”霍去病看了看铅云低垂的天空自言自语,时不时显摆一下自己对塞外气候的熟知。
解忧不以为然,“你怕冷?”
“怕你冻死。”霍去病冷哼一声,眼角的余光扫过她。
解忧一手握着缰绳,一手不由得握住腰间冰冷的匕首,刀鞘上镶嵌着西域蓝宝石,刀柄上还有苍鹰的图腾,希望可以不必动用它。他们一前一后出了长安城,走了好些路程才结伴而行。
并非所有事情都能了若指掌,他们在大漠中走了些日子,中途几度降霜,两人先后感染了风寒,各自治愈着多半时间互不搭理。
任务异常艰险,多少有些前途未卜。再加上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信任仅只停留在汉宫无伤大雅的几次交往中,一旦到了生死关头,所有潜在的危机都会浮现。
大汉沿用秦国律法,经几位帝王修改后,刑罚已不如秦时那般严酷。唯独一条,“降北者身死家残”,降北者,指投降匈奴的人,他们非但自己犯下死罪,还会祸及家人宗族。从暴秦沿用至今,历代的君王廷尉都不曾动过废除此法的心思。一切只因秦汉以来,中原饱受匈奴侵扰,将士死伤无数,边民夜夜泣血,再仁慈柔弱的帝王面对匈奴时都抑制不住胸中涌起的血性。
解忧此生终结过不少叛国者的生命,但怎么也想不到,她和霍去病也将面临这样的危险。她此生还没有杀过一个匈奴人,这一次会有机会吗?
霍去病也时常思考着揣摩着,眼前的女子似熟悉又陌生,她值得他信任吗?自淮南王谋逆被诛后,朝廷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汉室的一家诸侯与漠北匈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他们觊觎大汉江山,不惜勾结匈奴,引敌兵入境。作为军中要人,霍去病从刘彻口中得到过确认。很多说法认为这个与匈奴传递情报的奸细是刘陵,但霍去病知晓,神出鬼没的刘解忧同样有嫌疑。更何况,刘陵还是她亲手抓捕并处死的……
夜晚安顿在山坡树林间,他们点燃篝火,却隔着火堆相对而坐,彼此心照不宣保持着友好而警惕的距离。霍去病闲时总在摸索地形绘制地图,时而愁眉时而拍脑门,解忧也懒得管他,背对着他要么摩挲着匕首要么端详那玉玦,二人一时间相安无事。
“翻过最后那个丘陵就是匈奴的王廷。”终于有一日,霍去病指着苍茫连绵的远山说道。他们将王廷迁到此处只为避免汉军的攻击,但该来的总会到来。
解忧目光如雪,她下马,将马拴在树下,取出解手刀做着最后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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