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畔终难忘
“阿樱,来……”将军从白衣男子手里接过我,将我放在身侧,又拉着我的手继续说,“见过……”
“见过如此俊俏的哥哥吗?”那白衣男子打断了将军随即要说的话,俯身看着我笑得灿烂。
“没见过……”真的没见过,这是实话,且不说我从小呆在府中不爱出门,没见过几个人,算上我长大了之后也没见过几个比他更好看的了。
裴将军沉着脸不说话,我以为他生气了,便拉着将军的手说:“大将军也好看。”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走着,终于看见了路边焦急的身影,若云公主。
直到若云公主行礼,我才知道身边这人,就是当今圣上。但公主和皇上似乎是有嫌隙,因为公主行了礼,却不再说话,倒是皇上问候了两句,公主也是只随口嗯嗯两声。
“裴将军,你我许久没有这样走一段路了……”他像是在对裴将军说话,但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将军也是沉默,看着马场肆意奔跑的少年们,似乎是陷入了一段过往的回忆。
那之后,将军府常有赏赐,会顺带捎上我的,我见了好些新鲜的玩意儿,公主常笑话我,但却不厌其烦地教我,在别人眼里,公主多少有些奇怪。
公主虽嫁入将军府,但不许下人叫其裴夫人,她时常与我和阿嬷呆在一起,平日里极少过问将军,但总体是关心的,添衣用膳,仔细周到。
将军对公主的态度冷淡,那样的冷淡不像是对仇人,或者陌生人,倒像是压抑着,无声地抗拒。阿嬷心疼公主,也曾劝了将军几次,但收效甚微。
在我眼里,将军和公主都是对我极好的人。
这样平淡的日子持续了半年,中秋佳节到了,圣上设宴于凤岭湖畔,邀各个官员携亲眷参加,我闹着想看灯会不愿参加夜宴,最终还是被公主降伏,只是她答应我一定会中途带我溜走。
那日裴将军穿得喜庆,是公主亲自挑选的枣红色袍子,衬得他的脸比往常更白了些。
“你我成亲那日,我便见你穿红色好看,只是你常年在军中忙碌,难得有机会穿,今日穿这身可好?”公主说得平淡自然,阿嬷却在一旁听得心碎,以为公主心中郁闷,忙应和着好看。
将军也不再推让,穿好衣裳拉着我出门去,他的手很大很暖,能将我整个小手包住。
“阿樱,今日可要叫我爹爹?”他垂眸看我,笑眼弯弯,态度和善,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似乎从来没人告诉我,要怎样称呼眼前的男子,我是他风雪里捡来的孩子,以往我也只是称他为大将军。
我似乎是被蛊惑了心,没来由点了头。
“裴儿这年纪也该有孩子了,只是他长相生得幼了些,倒像是哥哥一般……”阿嬷摸着我的头,边说边乐呵呵的笑着。
宴会声势浩大,我坐在公主和将军中央,皇上坐在最上方,和那日不同,今日的他穿得华贵,华贵得让人不敢仔细瞧,生怕多看两眼他便会失去了光芒。
“裴爱卿今日穿得喜庆!”皇上打量了裴将军许久,目光最后落在他的双眼,仿佛期待着什么。
“是公主独具慧眼。”裴将军说着,眼波流转落在自己的杯盏上。
皇上的目光转移到了我身上,夸我可爱,我看着宴席里的小孩都白白净净的,只有我黑黑瘦瘦,并不可爱。
将军拉我起身俯身作揖谢过圣恩。
“谢皇帝哥哥赞许,爹爹也说好看。”
我这一回答,辈分全然不对了,堂下一片嘻笑。到底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没人跟我一般见识。
但圣上却笑开了颜,说要封我为郡主,众人竭力劝阻才将此事暂告一段落。
裴将军如今还未满三十岁,便已是镇守一国的将军,若是女儿又亲封了郡主,那其声望威名岂不是更惹人忌惮。
我哪里懂这些,见大家笑我便也笑,拽着公主的裙摆闹着要去看花灯。
席间觥筹交错,我与公主偷偷溜走。
长安街上张灯结彩,庆赏佳节,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多了四个身影。
“爹爹!皇帝哥哥!”我刚叫出声就被公主捂住了嘴巴,但为时已晚,两人皆迎面走来。
公主垂眸看我,扶着脑袋甚是无奈。
“阿樱想看得更清楚些吗?”将军弯腰对我说着,双臂将我举过肩头,我仿佛从地上一下子跃入云端,心里十分欢喜。
皇上在右侧,公主紧跟在左侧,街上人潮涌动,四人挤作一团,一时间进退两难。
此刻已是身不由己,只有随着人群挪动,良久,终于有所松动,竟已来到护城河畔。
将军将我放下,驻足看如繁星般的河灯,晃晃悠悠的顺着河流徐徐而下。
“今年的河灯尤其的多啊……”
“是啊……”
裴将军紧盯着飘走的河灯,随即闪过一抹笑意。
忽地河畔有人放了烟花,先是零零散散的,而后一大片一大片的绽放,照得满城通亮。
我痴痴的看着,回眸间,已不见公主身影,一少年伫立河畔与我相望,红带束冠,一身黑衣,唯有河灯映照在他的眼里,似有万千星辰。
“小姐……”
“阿年!”
我先是一怔,半年不见,他长高了一大截,原先只需微微抬头说话,如今快要仰着看了,五官也长开了许多,眉目清明。见到他,我也开心得紧,拉着他转圈,注意到他也不再如以前那般走路颠簸。
“我脚疾好了许多……是裴将军找了大夫给我治疗。”他嘴角扬起,一只手摸着头说着。
南国长安街,未名湖,千盏河灯飘飘荡荡,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平安喜乐,那一天看我看见了这一生中最繁华的场景。
而后的日子或是金尊玉贵,或是流离失所,皆是云烟。
中秋夜后第二日,裴将军被发往边疆驻守,没有圣上命令不得擅自回城。
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害怕了,阿嬷也害怕了,裴将军走的时候,阿嬷哭的凄厉,爱哭的我却怎么也哭不出了。
“爹爹!”
“爹爹!”
他走的时候我一声一声地叫着他,他回头看我,笑得跟我初次见他一样,少年像明媚的阳光,但渐渐的阳光消散了,又陷入了漫长的黑夜。
我好像又没有爹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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