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怖境,明悟蝼蚁
李长火的声音在颤抖,他怕了,他真的怕了。
但那烂肉道人只是死死的盯着他,表情非常不满的催促道:“此处仅你一个凡人,你不动手,难道要我自己动手不成?你忘了我会污染炼丹材料,嗯?”
李长火咚的一声跪下,苍白枯瘦的脸上满是惶恐。
他以为的入丹,是这烂肉道人将这九十九人一起丢入那丹炉,却没想到竟要如宰杀牲畜般细细处理。
长这么大,他连鸡鸭都未曾杀过,更何况杀人?
眼见那烂肉道人催的紧,李长火感觉本就有些疼痛的头颅要炸裂开来。
他偷偷回头看那常明,见他被那烂肉道人施法定着,脖颈长长伸着,比平常时候要长上五六寸不止,像是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扯着,要将他的头颅从肩膀上生生扯下。
光是看着,李长火便感觉战栗不已,岂敢去砍他?
“道爷,我对你一片赤忱,我来助你炼丹!”常明喊道,声音嘶哑。
烂肉道人等的心烦,突然听到常明说这话,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哦?你愿助我?”烂肉道人笑着问道。
常明急忙答道:“我平生最善杀人,愿助道爷炼一炉好丹!”
“好,那你把他杀了。”烂肉道人指向李长火说道,而后一挥手,解了常明的定身之法。
常明忽然感觉一身轻松,脸上布满劫后余生的狂喜,对着那烂肉道人一阵磕头敬拜,而后仰头道:“多谢道爷,多谢道爷!”
随后猛地拿起烂肉道人备来处理炼丹材料的弯刀,冲到李长火面前。
李长火瞪圆了眼睛,惊叫一声,忙起身奔逃,却被那常明探手一抓,捉在手中。
“别杀我!别杀我!道爷,他是修士,与灵气有交互,炼丹非我不可啊!我可以了,我真的可以了!”李长火被那常明按着头,声嘶力竭的喊道。
然而烂肉道人却端坐在那里,眉眼含笑,纹丝不动,如一尊破庙中的欢乐佛。
李长火看着他笑,而后头发被常明猛地揪起,眉眼被拉的细长。
常明踩着他的背,无视他的绝望嚎叫,另一只手举着刀。
嚓!
手起刀落!
李长火的叫声戛然而止,那刀刃切入皮肉的疼痛,以及随后袭遍全身的失重感,真真切切。
头颅咚的一声掉落在地,李长火的眼睛还睁着,甚至能歪歪斜斜的看到自己残缺的肉身,以及常明脸上如释重负般的冷笑。
自己死了,被常明割了头。
这一刻,李长火突然回想起烂肉道人对他说的那番话——
贱东西,你还可怜起他们来了?你也不想想,你在他们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亲身体会过,李长火心中已得到答案。
是蝼蚁。
“是蝼蚁啊!道爷,我悟了!我悟了道爷!”李长火的头颅大声吼道,他泪流不止,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痛苦和不甘。
只恨太迟!
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啊,在唯一活命的机会面前,还无端偏生出慈悲之心,到头来用自己的头颅为他人做嫁衣。
“醒来!”突然,烂肉道人低喝一声,李长火眼前景象忽然扭曲。
等眼前景象再度清晰时,李长火发现自己一只手拿着刀,一只手扯着常明的头发。
常明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滞,在短暂的震惊后便变得惶恐无比。
烂肉道人嘿嘿笑道:“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长火小儿,还不助我炼丹?”
李长火被点醒,那张早已被恐惧折磨的扭曲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狠厉之色,颤声回道:“是,道爷。”
道观中突然响起一道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后又戛然而止。
道观外,众人心中都是一颤。
这回,炼丹真正开始了。
这惨叫声断断续续响了十日,没人知道道观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十日后,骨瘦如柴的李长火出来了。
他换了衣服,身上披着一件破烂道袍,像是从那烂肉道人身上的道袍扯下来的布料改的。
众人定定的看着他,却见他披头散发,满身血污,连站都站不稳,下台阶前,他扶着那道观大门的门梁歇息了好一会儿,连喘大气。
“长火兄弟!长火兄弟哟!”薛平急急忙忙站起身,冲上台阶,来到李长火身边,尽力扶稳了他。
李长火搭着他的肩膀,双眼无神,下意识的扯起他的头发,用另一只手在他的脖子上抹了一下,而后便晕了过去。
薛平定定的站着,不敢动,李长火那记掌刀抹下时,他已汗流浃背。
“长火兄弟?长火兄弟?”薛平连叫了两声,见李长火没有回应,便将他带了下去。
那道观内的景象,他一眼都不敢看。
将李长火带下来之后,薛平找了个地方将他平放了下去。
众人看着这凡人少年身上的破烂道袍,眼神各异,或恐惧,或敬畏,或起杀心,或怀讨好之意,但就是没有先前的轻视。
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看来,这凡人少年似乎才是那个“小道爷”。
“我来看看。”终于,一名散修忍不住了,走到近前说道。
薛平认得他,此人是名筑基修士,还精修炼丹一道,是个三阶丹师。
此人平时性格极傲,筑基以下在他眼中如同蝼蚁,只有遇上同境界的,或者境界比他高的,他才会称呼一声道友。
如今他来看李长火,多半是起了巴结之心。
薛平暗生担忧,若论起价值,这里的人个个都胜过他,等李长火醒后,他是否还会像从前那般对待自己?
“不妨事,是惊恐过度,再加上连日操劳,这才昏睡了过去。我这里有颗下品回元丹,可助他早些恢复。”筑基散修说道,而后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黑色丹药,要给李长火服下。
“等等!”薛平立刻喊道,而后接过那丹药,手指一搓,搓成两半。
他先服下一半,确认不是什么毒丹,这才放心给李长火喂下。
那筑基散修用疲倦的眸子深深看了薛平一眼,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立刻另取一枚丹药,悄悄递给薛平。
“这是筑基丹,请道友收下。”筑基散修压低声音道。
薛平眸子一亮,竟是筑基丹!
“陈道友,有心了。”薛平没有客气,强忍心中激动,一把收下。
而后觉得不妥,低声道:“等长火小友醒来,我自会言明这丹药乃是陈道友所赠,我只是代为保管。”
陈姓散修急忙点头,而后暗自思忖,又取出一枚丹药,面露不舍:“我已筑基,用不上了,这枚丹药薛道友可自己留下。”
薛平暗暗吞了口唾沫,表情肃然。
“身处这般绝境,能侥幸活命已是奢望,岂敢再生筑基妄念?”薛平摇头苦笑道。
陈姓散修直接将丹药塞到薛平手中,点点头诚恳说道:“万勿推辞。”
“如此……便多谢陈道友了。”薛平手掌一翻,将第二枚筑基丹收入了储物袋。
陈姓散修见他收下,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而后便理所当然的跟薛平坐在一起,守在李长火身边,薛平也默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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