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几个小城，战乱不断，各地都有起义军，无论成不成气候，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隋城县令也不愿意管这些流民，但是郡主都发了话，要多做善事，为皇家积福，他不得不从。

  但也仅限于在城外支几个棚子，让这些惯爱做面子的太太们，带着小姐施粥。

  顾蓁和商永乐脸戴面纱，已经连续来了几天。

  金珠第二天就感染风寒病倒，顾蓁随意挑了个不太灵光的丫鬟伺候金珠，自己一个人跟着商永乐出门。

  她如今行动方便了许多，总能找到机会和娘家联系。

  这施粥的棚子旁边，蹲着的两个小孩，可不就是汪平和他妹妹汪蓉。

  从这兄妹二人如今的穿着上，顾蓁也能看出来，她千辛万苦传出去的消息，顾家应当是看懂了。

  不枉她熬夜从那些布的不起眼处绣上话。

  顾蓁耐心施粥，对待每个逃难而来的人都很和善，商永乐嫌弃地捂着鼻子，坐在精致的绣凳上，默默看着也不主动帮忙。

  真是能做戏，装什么活菩萨呢。

  商永乐不是很喜欢这个二嫂，觉得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

  可又抓不到把柄。

  就在她盯着顾蓁纤细背影不放时，一个六七岁，穿着破破旧旧的小女孩，捧着一碗粥走了过来。

  她脸上都是感激神色，说什么都要给商永乐磕头谢恩。

  商永乐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也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做脸，便站起来，温柔地去扶她。

  “小妹妹快起来，不用......啊！！我的衣服！你这贱丫头，不长眼睛吗？”

  小丫头手腕太细了，端不稳那个碗，稀粥全都洒在了商永乐裙摆上。

  刚做的新裙子，就这么毁了！

  商永乐气得扬起手，一个巴掌就要打下来，小女孩吓得跪在地上连连道歉。

  顾蓁赶紧过来拦住她，“妹妹息怒，大家都看着呢！”

  商永乐这才意识到附近几个夫人小姐都在，收回手，恨恨跺了几下脚。

  “妹妹快回去换一条裙子，还能及时赶回来。”

  商永乐气得很，但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带着丫鬟先回去。

  等马车走后，顾蓁拉着那小丫头走到一边：“没吓着吧？”

  汪蓉嘻嘻一笑，完全看不出刚刚的恐慌，“蓁姐姐，我不怕！就算打我一巴掌，我也不怕！”

  比起住在老鼠窝里，吃些馊掉的饭菜，挨一巴掌算什么呢！

  顾蓁摸摸她小脸，起身走到丫鬟身边，“我不放心三小姐一个人回去，这就跟过去看看，你们在这等着，不要离开，免得让人说我们商家心不诚。”

  那几个丫鬟都不是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只管听话不管别的，闻言便放心让顾蓁一个人离开了。

  顾蓁跟着汪蓉，身后跟着汪平，几人三拐两拐，就到了顾家。

  找到这么一个机会太不容易了，顾蓁简直老泪纵横！

  今天顾家没出摊，特地都在等着她，顾蓁一进门就看到了爹娘和弟弟，还有在一旁带着女儿耐心等待的王菊霞。

  见到女儿，肖美芝哭着跑过来将她一把抱住：“我的蓁儿，你受苦了！”

  顾万斤也险些落泪，从几个月前，他和妻子在大牢里得知女儿嫁了，这心里就一直不好受。

  商家是什么地方，嫁进去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媳妇，更别说做那些不顾人伦的恶心事，简直侮辱人！

  如今看到女儿还好好的，而且想尽办法挣出一条路来，顾万斤心里就骄傲。

  “好了，孩他娘，让蓁儿先坐下喝口水。”

  顾蓁给二老磕了头，又拉着小弟顾全福一起坐下，才细细说了最近发生的一切。

  得知女儿险些被公公侮辱，又日日提防大伯哥不轨，还成日里被刁难，顾家三人气红了眼。

  “一群烂人！”顾全福狠狠砸了下桌子。

  顾万斤坐在那直叹气，他没本事，生了个漂亮闺女却护不住，这个认知曾一度让他悔恨得想死。

  顾蓁安抚他们几句，才赶紧办正事。

  她招手让王菊霞带着女儿过来，“最近可好多了？我瞧着气色好了不少。”

  一直没找到机会把脉，顾蓁只能先按照以往大夫的脉案给开些养药。

  王菊霞得了吩咐，绝口不提顾蓁看病的事，只一个劲感激顾蓁给寻来的方子管用。

  “托二少奶奶的福，茉儿好多了，晚上总算不再心悸惊醒。”

  顾蓁摸着李茉儿的手腕，心里也有了数。

  胎里带弱，气血亏损，五脏功能也有些失调，是个富贵病，寻常大夫用药也没错，好生将养总是能活下来的。

  可王菊霞是个奴婢，丈夫是马夫，实在支撑不起这样的生活。

  顾蓁再次庆幸自己有强大的金手指，可以另辟蹊径，专治疑难杂症。

  她暗中朝着王菊霞点点头，“这孩子我瞧着有眼缘，就留在我身边，伺候个茶水，我不会亏待了她的。”

  王菊霞心中大定，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顾蓁让她们母女二人出去等候，掏出怀里的一包银钱，“爹，娘，你们最近养着几个孩子，实在是辛苦了，这钱务必收下，我会托王妈妈再送些来的。”

  二老不肯要，可架不住女儿的坚定。

  “孩子，只要你好好的，我和你爹再苦再累，都值得！无论如何，你可一定要撑下来，娘等着你回家！”

  顾蓁忍着酸意重重点头。

  临走前，她又留下几张药方，嘱咐汪平和小弟，药材要分开买，尽量多去几家药铺，找齐后交给王妈妈。

  顾蓁依依不舍和家人道别，戴好面巾，带着李茉儿回到了粥棚。

  等到了傍晚，商永乐都没再回来。

  顾蓁带着人打道回府，刚进门就被孟金莲身边的妈妈叫到了正房。

  孟金莲今日强打着精神坐起，指着李茉儿：“这是哪家的丫头，怎么不说一声就带回府？”

  顾蓁走过去给她捶捶肩膀，“回娘的话，这丫头也是逃难来的，跪在咱们粥棚前说要自卖自身，我瞧着倒是机灵俊秀，寻思反正也不要钱，不要白不要呢！”

  “既是这样，便拨到你院子里做个洒扫的，老二家的，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顾蓁心里一咯噔，今日孟金莲如此好说话，恐怕接下来就要旧事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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