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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江峰叹息道:“哎呀!回家吗?”

  罗肖克扭头看了他一眼,调戏道:“峰子,你想家了?”

  江峰扭头摆了他一拳,考虑到他在开车,这一拳特意收敛着,拳头与肉体的碰撞之中愣是听不到一点儿声音,随即皱紧了眉头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峰子,听着怪别扭的。”

  江峰是驻地里头最年轻的战士,以罗肖克大大咧咧的性格,就很喜欢拿他的长处,捏他的短处,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部队里数一数二的活宝。

  当然,也只是平常没任务娱乐时才会这番没脸没皮,一旦遇上任务,他们就是赴汤蹈火的壮志男儿。

  江峰这话让后座的程迪大跌眼镜,一时间收不住笑颜:“江峰看起来挺稚嫩啊!”

  萧辰回了话:“毕竟年轻,他是驻地里头最小的了。”

  江峰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向萧辰,明显不太情愿:“我年龄小,拳头可不小。”

  语音刚落,便举起沙包大的拳头,轻轻得在罗肖克右臂上撞了几下。

  被撞人不解得看了他一眼。

  “轮到你发疯啦?”

  他立马收回拳头,指着前方的水泥路说:“你能不能专心开车,前方的都快跑没影了,行不行啊你?”

  罗肖克平稳得转动方向盘,油门越踩越低,紧随着前方另外一辆从驻地里开出来的军用越野。

  在做这一套动作之前还不忘白了江峰一眼:“你小子,说这话真是让我心凉了半截。”

  江峰没再理会他,萧辰和程迪在后座笑的得合不拢嘴。这一路上的小吵小闹,让他们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了岁月静安,几乎忘了还身处战乱的北国。

  车子驶过前方宽阔平整的道路,右转穿进了一片绿油油的小树林,小树一棵挨着一棵,主干挺直,枝枝相抱。

  一路上都挺平静,只有几缕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一行人脸上,随着他们移动。

  半个小时后,前方渐渐出现一些棚户房,整体阴暗,似乎看不到任何色彩。有些直接用铁皮搭建,风一吹,便摇摇欲坠发出噼噼啪啪的刺耳声响。

  程迪往前看了一眼,屋前站满了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人,他们目不斜视得盯着这辆渐渐靠近的军用越野车,眼神中似乎满是渴望。

  罗肖克把车子停在外围,萧辰先下了车,上前看了几眼,前方跑来两名北国军人与他谈话。

  程迪一下车,便闻到一些腐朽的味道,吸多了,总感觉神经刺痛,让人头晕目眩。她屏住呼吸,从挎包里拿出了口罩。

  罗肖克和江峰戴着面罩也下了车。

  这块棚户区楼房是难民区,自从阿罗帝城开了战,聚集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据那两名北国士兵介绍,这里原本已经废弃了许久,政府打算拆除改造,可谁曾想战争一触即发,许多计划只得被无期限搁置。

  萧辰与那两名军人谈完话,转身走了过来。

  萧辰:“今天会有卫生员来,不过应该没那么快,在这附近先转一下。”

  程迪:“萧辰,你把口罩戴上吧!”

  萧辰嗯了一声,戴上面罩。

  程迪转头看站在不远处的那群难民,他们大脑袋细脖子下面是骨瘦如柴的身躯,原本白嫩的皮肤被晒得无法用言语形容,像是这片不毛之地破土而出的枯枝。

  阿罗帝城爆发战争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他们已经在外也漂流了几个月。几个月以来他们食不果腹,虽然政府隔段时间有派送物资,但毕竟数量有限,而在这江河日下的生存中,此时此刻能寻得一处遮风挡雨之处已是十分幸运。

  程迪脑袋转悠,朝着另一处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大概十五六岁,散着长发,肤色糯黑,大大的眼睛下面是高挺的鼻梁,飞扬的尘土落在她皮肤上,像是干裂开了口。

  女孩扭头间,也发现了程迪的目光,随后,她张开嘴笑了笑。这一笑,程迪才看清了女孩的脸,虽然她穿的衣服破烂不堪,但面容清秀,五官端正,想必以前是个漂亮爱美的姑娘。

  阳光下,女孩笑得十分美丽,仿佛淤泥中的一朵花儿,让程迪心微微一颤,不一会儿也跟着抿嘴笑了。

  罗肖克盯着前方囧囧可怜的难民群,眉头微皱,说:“老胡他们那辆车上哪去了?”

  江峰不屑得回了他:“你开车慢吞吞的,人早都跑没影了。”

  萧辰上前:“他们先进去了。”

  在这大中午,光线最强的时刻,萧辰眼睛被刺得生疼,只得眯着眼对其他三个人唤了声:“走”。

  他们穿过那一排排愁眉不展站着的人,走进了破旧的棚户区域。

  头顶上,铁皮被风吹得阵阵作响,两边都是低矮的棚户房,墙面早已褪了好几层皮,取而代之的是深绿色的青苔,各种管道年久失修,散发出生锈的味道,阵阵呛鼻。

  程迪觉得一层口罩不够,又戴了一层。

  她抬头看了看上方,铁皮密封,一些用肉眼就能看见的水珠依附而下,看起来像是不久前下过雨,便封闭了顶面,导致现在完全看不到一点光线。

  萧辰余光瞥了一眼程迪,怕她会觉得不自在,便靠近她耳边说:“你回车上等我们。”

  程迪摇了摇头,味道虽然难闻,但她也是一同前来的,怎能还没遇事就退缩了。她随意玩弄了一下扎得略高的马尾,疑惑道:“萧辰,这里有多少人?”

  萧辰环视了四周,吞吞吐吐才说出:“刚才那两名政府军说这里大概是五百人左右。”

  程迪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一扇破旧的红漆木门上。

  那扇木门表面画着十分简单的简笔画,看得出来是用细小的铅笔笔尖慢慢描绘而来的。

  木门表面的红漆许久没有维护,露出了暗棕色凹凸不平的木板材质,程迪顺势往那扇门的方向走了几步,目光又在地上扫了一圈,愣是找不到落脚的空地。

  烟头、破旧的被子和废旧的沙发堆积得杂乱无章,散发着难闻又刺鼻的陈旧味道,还隐隐发酸。

  萧辰抬腿正想往她的方向走,身后突然传来大声喧哗,混杂着难民人群的哭泣声和男人的嘶吼声。

  四人转身朝他们走去。

  拨开人群,空地中央躺着一位头发糟乱的女人,身侧,一大约五六岁的小男孩跪在地上哭泣,眼睛通红。

  正前方一个瘦弱的男人随手举着右手边的椅子,眼看着就要朝着那女人砸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肖克眼疾手快,在椅子落地前一秒钟抓住了椅子腿。

  语言不通,他只能紧紧握着椅子腿,边摇头边摆手。

  初看,女人的额头上还有些血丝,刹那间,血液喷涌而出,红色的浓稠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分支,随即又流成了一条,白色的破衣烂衫很快被染红一大片。

  程迪二话不说,从挎包里拿出一卷纱布,全然不顾地面上的浓浓灰尘,一把跪坐在地上为女人止血。

  她很温柔,纤细的手指熟练得摆弄着洁白的纱布,在女人额头上层层包裹。此刻,她没有其他用具和药品,只能用纱布堵住血液,以防止流出太多。

  萧辰扭头跟江峰说:“江峰,去车上取些干净的水来。”

  江峰应了声,逆着光朝外面跑去。

  萧辰靠近那男人,夺过他手里的椅子,狠狠得丢到左边空地上,声音清脆悦耳,夹杂着许多不满与愤怒。

  一旁围观的难民人群显然被吓到了,纷纷后退,加大了围观空地的面积,中间三个男人随即成为了众多目光的焦点。

  男人愣了愣,目光在萧辰和罗肖克身上徘徊了一会儿,垂眸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撇了撇嘴,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罗肖克微微动下身子,正要往前几步,被萧辰叫住。

  “别追了,没有意义。”

  他们回过头,小男孩早已哭成泪人。

  罗肖克摘了作战手套走向男孩,男孩脸上的污泥几近干瘪,额头一块,脸蛋一块,在他稚嫩的脸上十分显眼。

  罗肖克半蹲着扶起小男孩,轻轻抚着男孩的脸庞,试图擦拭去他脸上的污泥,来回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弄干净。

  愁眉之际,江峰提着一个干净的小水桶,放在程迪边上,转身看了看后方,问道:“那个人呢?”

  萧辰说:“别管他了。”

  程迪从挎包里拿出压缩毛巾,在水桶里泡一下,那毛巾瞬间膨胀。

  她轻轻擦拭去女人伤口周围的泥土,她很平静,直勾勾得看着程迪的脸,目光中满是感谢与无法不言语的问候。

  本来难民的生活就是餐风宿露苦不堪言的,还上演这一幕着实是让心凉了半截,她扭头问道:“这里经常发生这种事儿吗?”

  萧辰半蹲着身子,在男孩头上抚摸了一下,淡淡得回答:“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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