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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杜夜川


告别了老院长夫妇两人,回到市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家忙活了一天,脸上都藏不住的疲倦。

  “罗队!”

  夏邈着急忙慌地拿着一部手机跑向罗述,经受电子屏整日折磨的眼睛里,散发着喜悦的光芒。

  “肖见山的手机能开了,最后一通电话的记录,和你们抓捕李雾的时间基本吻合,他还没来得及删!”

  总算得到了点明确的好消息,罗述的脸上显出一抹笑。

  “这个号码查了吗?”

  “查了,估计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时间也紧急,没办法在这上面做手脚,这个号码是实名过的,归属人叫杜夜川。”夏邈说,“我刚才跟曦然说了,更详细的资料,她已经在查了。”

  “好。”罗述拍拍他的肩膀,“夏邈,你办了一件大事。”

  “嗐,”被这么一夸夏邈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笑道,“我也没干啥,追溯号码归属这种随便哪个技侦都能做,主要功劳还在你问出了这部手机的存在。”

  罗述笑了笑,没说话。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冲还在忙碌的大家伙道:“大家今天辛苦了,时候不早了,手头工作不急的可以下班回家了。”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慢慢躁动起来,伸懒腰的伸懒腰,活动腿的活动腿,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然后相互说了“明天见”,便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偌大的公共办公区很快空落下来,灯也关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两三台电脑的屏幕还亮着。

  罗述站在原地出神,算作放松。

  最后一台电脑也熄灭了,韩曦然从工位上站起来,拿起手边的包,抬眼看见还在这里的她,开口问道:“罗队,你还不走啊?”

  “嗯,我歇一会儿,晚点再找找市立福利院的资料。”罗述道。

  韩曦然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针已经走到九和十中间了,再拖下去就是要在市局过夜的节奏。

  “哎呀走吧走吧,”她上前去一把拦住罗述,硬拉着她往外走,“明天一样能查,休息好才有精神办案不是?”

  罗述被她拉得不自在,笑着挣开,也没固执地硬要留下,跟着她一块走了。

  办公室最后一盏灯也被关上。

  -

  杜夜川,男,39岁,河西省人,现居松安,就职于瑞景地产有限公司……

  韩曦然一手托腮,浏览着人口信息系统里的资料,有些昏昏欲睡。

  她手指搭在鼠标上,百无聊赖地往下翻动,屏幕上显示出杜夜川的家庭信息。

  妻子谭欣茹,也是河西省人,两人十年前结婚,七年前……

  韩曦然的眼睛微微睁大了,歪着的脑袋也正起来。

  杜夜川的妻子谭欣茹七年前就去世了?

  她赶紧往下找死亡原因,看到那一栏后面只写着四个字:意外事故。

  什么意外事故?

  韩曦然直觉这件事挺重要的,于是不假思索地切换页面,跳到公安内网,找往年的案例,搜索谭欣茹,加上性别、时间、地域这些条件,很快就找到了她想找的那起案件。

  谭欣茹原本是一名医生,就职于松安第三人民医院,七年前在救治身患重症的唐某时,由于医疗设备、手术难度等原因,治疗失败,唐某的家属将其杀害,最终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

  韩曦然把这起案子的记录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确实就是一起正常的医闹事故,她前几年也经手过类似的,情况没有那么严重罢了。可是她来回滑动鼠标,内心深处总有中无法言明的不安。

  韩曦然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自己是最近神经绷得太紧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暗藏玄机。然后决定等这起案子结束了,要把之前攒的年假请下来,出去旅个游好好放松放松。

  搜集嫌疑人资料这件事她干过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流程特别熟悉。查完家庭背景、个人信息这些内容,就是查近期行程。韩曦然把页面调到铁路局内网,搜查杜夜川近期有没有出行记录。

  结果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韩曦然揉了好几次眼睛,几乎要把脸贴上电脑屏幕了,才确定不是幻觉。

  她腾地站起来,拔腿冲进罗述的办公室:“罗队!系统显示杜夜川购买了今天松安发往周边五个城市的火车、高铁的票,看这架势是要跑路,抓紧抓人吧!”

  “什么?!”罗述来不及震惊,也立刻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先联系铁路局,安排松安站的安保人员,守好所有进出站口,把杜夜川的身份信息放出去,一定不能让他离开松安!”

  “晏筝、邹朝飞!”

  “到!”

  “到!”

  关键时刻谁也不敢插科打诨了,训练有素地跟在罗述身后,走出市局大门,驱车赶往松安火车站。

  “杜夜川买的最早的一趟车就在十分钟后,现在估计已经检票上车了,我已经把车厢和座位号发给铁路局那边了,他们会派人去查的。”

  罗述负责开车,韩曦然坐在副驾驶,手里捧着平板电脑,时刻关注着火车站那边的动态。

  市局里火车站有一段距离,开车至少也要半个小时,罗述把油门踩到底,拉响警车的鸣笛,警示周边车辆让行,一心只想尽最快的速度赶到目的地。

  “怪我,我要是早点查他的出行信息就好了。”韩曦然忍不住自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罗述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距离火车站还有大概十分钟的路程,韩曦然接到了车站那边的电话,电话里说他们没有在那趟车的那个座位上看到人,目前系统也没有显示有叫杜夜川的乘客检票上车。

  罗述和韩曦然都松了口气。

  火车站这边的电话刚刚挂断,罗述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曦然,帮我接一下。”

  “哦,好。”韩曦然从她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显示,“是张灼哥。”

  “接。”

  韩曦然按下接听键,电话那端,张灼的声音听上去也有几分焦急。

  “罗述,我刚听到市局那边的消息,你先别着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怎么了张灼哥?”罗述皱起眉头,一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你现在是不是在去火车站?”张灼问,“市局所有人都在去火车站的路上?”

  “是……”不消他再多说,罗述立马明白过来。

  杜夜川买了今天那么多火车票,怎么就能说明他是要坐火车逃出松安。想要离开松安,方式可太多了,而火车是最容易被查到的一个途径,他想靠这一点转移警方视线的概率完全不能忽略——当时抓捕李雾的时候罗述都想到了封锁高速口,眼下一着急竟然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想起来。

  罗述咬了咬牙,“我知道了,谢谢你张灼哥。”

  然后挂断电话,调转方向盘往松安的客运站赶去,接通所有人的对讲机频道。

  “一组跟着晏筝,继续保持火车站目标不变,二组开出来的警车最多,分三路去松安的三个长途客运站。”

  韩曦然则抓紧时间联系交警大队,封锁出城的高速路口。

  上午十点,罗述赶到松安最大的客运中心。警笛熄声,车混进停车场,她找了一个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停车解开安全带。

  “我去找这里的负责人,你留在车里,注意来往行人。”她对韩曦然说,“你看过杜夜川的照片,能记住他的长相吗?”

  “放心吧。”韩曦然郑重点头。

  罗述微微颔首,下车走进站内。

  另一边,晏筝带人也赶到了松安火车站,时间正处在暑假期间,算是一个出行的小高峰,松安站又是一个大站,人流量不算小,要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人,难度不言而喻。

  韩曦然把杜夜川的照片发给各个小组,晏筝仔细看了几秒,把这个人的样子刻进脑海,然后和其他兄弟分散开,在车站的不同区域来回走动搜寻。

  上午十一点过五分,杜夜川购买车票里的第二趟车发车,他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晏筝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攒动的人群闷热拥挤,他摘下眼镜,擦掉额头上渗出的汗,目光继续在人堆里逡巡。

  罗述坐在客运站的监控室里,凝瞩不转盯着屏幕,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太久,眼前的影像都开始出现重影。她猛眨几下眼睛,才有所缓解。

  高速口的车辆排起长队,鸣笛声此起彼伏。交警穿着荧光绿的马甲,在盛夏的烈阳之下,一辆一辆敲开车窗,拿着照片比对车上的人。

  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第三趟车开始检票了。这趟车是开往首都的,所以乘客尤其多,检票前十几分钟,检票口就已经排起长队。晏筝时不时注意着排队的人群,又看了一眼发车时间,为这趟车能不能按时发车捏了把汗。

  果然,检票开始后没多久,人群便逐渐失控,开始自发地往前挤,安保人员拼命维持着秩序,拿着喇叭不停重复“不要拥挤,所有乘客都能上车”,晏筝眯起眼睛,看见几个乘客趁乱躲过了检票,混进了站台。

  那些人为自己省了一笔钱而高兴,笑着朝车厢走去。

  试图用同样方法挤进站台的人越来越多,晏筝脸上表情顿然凝固——他在混乱的人群当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所有人注意!迅速到一号检票口集合!发现杜夜川!重复一遍!迅速到一号检票口集合!发现杜夜川!”

  说完他放下对讲机,快速跑向人群,从检票口旁的栏杆跳进站台,旁边的安保人员注意到他,下意识拦了一把。

  晏筝急得有了脾气,来不及掏证件,干脆地丢了一句:“警察!抓人!”

  便拔腿追向杜夜川消失的那节车厢。

  他抬腿踏进车厢,身体一边往里挤,目光一边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之间搜寻着杜夜川的身影。

  “哎呀!挤什么啊!”

  “别挤了!还有孩子呐!”

  附近的人开始对此不满,尖声发起牢骚。

  晏筝不敢把实情说出来,怕引起民众恐慌,只能连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这时不知谁的胳膊伸过来,打掉了他的眼镜,没了这东西他就变得像只没头苍蝇,虽然他是当上警察之后才开始近视的,程度并不严重,但想靠裸眼在一百多人的车厢里找一个只见过一眼的人,还是十分困难。

  晏筝下意识去摸口袋,打算联系火车站阻止这趟车发车,后知后觉发现口袋里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恰在这时身后一声响,门关上了。

  晏筝急得满头大汗,只能把当务之急放在找杜夜川上。

  终于,他眯着眼睛,看到了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上,坐着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车厢晃动一下,火车缓慢发动。晏筝努力抬起脚,想要从车厢这头挤到另一头,但这水泄不通的过道,连只蚂蚁都难过去。他抬起头,发现杜夜川正看着自己。

  晏筝偏转了一下目光,注意到这趟车用的是老式车厢,车窗是可以打开的。他看到杜夜川把手搭在了窗边,心道一声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杜夜川突然站起来,打开了车窗。

  火车还在起步阶段,跳窗基本没什么危险。

  晏筝大喊道:“别让那个人跳窗!”

  这一声大喊最终淹没在嘈杂的人群里,飘到坐在杜夜川旁边那人的耳朵里时,杜夜川已经行动利落干净地离开了这节车厢,留下那人震惊的表情。

  晏筝被卡在过道当中,两边离车窗都不近,很难看清窗外的情形,他努努力想挤到窗边也跳下去,但还没到窗边,火车的速度已经快到不可能安全跳车了。

  一向温和的晏筝到了这步境地,也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幸好这趟车的下一站不远,半个小时后停车,他从车上下来,找到车站的乘务人员,先给罗述打了一通电话,简单说明了刚才的情况。

  “杜夜川跳窗了?”

  “对,我也没料到。”晏筝说,“我的手机丢了,没办法立刻联系你们,现在都不知道他人跑哪去了。”

  第二小组其他人,有人看到了晏筝追着杜夜川上了火车,联系不上他就联系了罗述,说杜夜川在火车上,罗述便解除了戒备,正开车带人赶往下一个车站接人,就接到了晏筝打来的电话。

  “你现在在原地别动,我过去接你。”罗述说,“刚才只顾着抓人,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这件事疑点太多了。”

  “好。”晏筝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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