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惊鸿翊仍旧一言不发，风掠心中无奈又着急。

风掠立时便不由分说地牵起惊鸿翊的手腕，离开了天上天。

天上天外，月光如泻，皎洁的清晖映得花叶泛起了淡淡的银光，柔和而温暖。

广阔的花田之中，惊鸿翊与风掠席地而坐。

微风摇曳着各色的花朵，吹来了夏花的清香。

风掠取出离人醉，递给惊鸿翊。

惊鸿翊微微迟疑，便接下了。二人对月酌酒，静寂无言。

“风掠，对不起。”

良久，惊鸿翊终于打破了沉默，月光映入她的明亮眸子，显得更加清冷。

“我不该把你囚禁起来，执意把你留在身边，以至于受了那么多苦楚。”

惊鸿翊紧紧地攥着玉瓶，叹息道。

“翊儿，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我是心甘情愿陪在你身边的。”

风掠饮了口离人醉，平静地说道。

惊鸿翊垂眸苦笑，眸光变得黯淡。

“为什么原谅我？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是不可饶恕的。”

惊鸿翊水葱似的指甲，用力地掐着手心，浸出一片温热。

“我恨上天夺走了我身边的人，我恨天道的不公，我恨那些伤害我，背叛我的人，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于是，我屠杀仙门，利用那些无辜的魂灵去试炼嗜血阵，痴心要毁灭这个世间……”

惊鸿翊的指甲被鲜血染红，感受到疼痛的惊鸿翊，慢慢地放松了力气，任由鲜血流入指缝。

“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呢？”

惊鸿翊惨淡地笑着，仰头看着清冷的皓月。

“我差点让乐游失去了他唯一的亲人，让他同我一样悲苦……”

“蕴凝姐姐和哥哥魂飞魄散，再也不入轮回……”

“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几近丧命……”

“就连小影子，到最后，也离我而去……”

惊鸿翊灌了一口离人醉，深深地吸了口气。

“爱我的，恨我的，甚至那些素未谋面的无辜的人，皆因为我，而堕入痛苦的深渊……”

“我终于变成了我所憎恨的人。直至最后，我依旧一无所有。”

惊鸿翊笑着又饮了一口离人醉，眸中已有光亮。

离人醉的辛辣，烧灼着惊鸿翊的肺腑。她将饮尽的玉瓶放在绿茵之上，淡然地笑道。

“风掠，你走吧。远远地离开我，走到一个没有人打扰你的地方，去过你真正想过的日子。”

风掠将余酒一饮而尽，烈酒烧的眼眶有些泛红。

“你要我去哪里呢？”

风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天地之大，可我却只想待在有你的地方。你若再赶我走，那我便真的无家可归了。”

“风掠，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惊鸿翊终于对上风掠的眼睛，哀伤地说道。

“你从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是我的私心将你困在这里。你也不该将你的人生，都白白浪费在我身上，这根本不值得……”

“因为是你，所以值得。”

风掠的眼睛闪闪发光，真挚地说道。

“我会用一生去证明。”

“若你穷尽一生，也无法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呢？”

惊鸿翊心有不忍地说道。

“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沧海桑田，穷其所有，直到你愿意为我停留为止。”

风掠坚定不移地说道，复而话锋一转，调笑道。

“不过重来一世，我可不会像现在这样优柔寡断了。我会第一个找到你，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你困在我身边，让你的心中只能有我一个人……”

风掠这样的憧憬，惊鸿翊忍不住敲了下他的额头，好笑道：“晓风掠，你是山大王吗？这么霸道无理？”

见眼中无光的惊鸿翊终于展露笑颜，风掠的心中也拢上了一层暖意。

风掠并不在意地摸了摸痛处，笑道：“毕竟我打也打不过你，又不舍得凶你，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无聊……”

惊鸿翊笑着转过身去，躺在草地上，嗅着青草的香气，看着云间朗月。

“风掠……”

惊鸿翊轻声唤着风掠的名字。

风掠应声笑道：“可是想念我的忘兮箫了？”

惊鸿翊莞尔一笑：“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你的知己，自然是最懂你的。”

风掠勾唇笑着，取出忘兮箫。悠扬的箫声回荡在广阔的原野上，久久不绝。

经此之后，惊鸿翊也不再躲避风掠，反而如从前一般说说笑笑。

偶尔密函堆积如山的时候，惊鸿翊便会不客气地拉着风掠，一同批阅。

若是闲来无事，惊鸿翊随着风掠的意愿，乔装打扮一番，将事务推给千帆，瞒过众人，偷偷离开天上天，寄情山水，游历人间……

然而之后的某日，却打破了长久的宁静。

惊鸿翊在批阅密函时，偶然得知了，南江云家二公子与东冯南宫家少主，不日将要成亲之事。

惊鸿翊一时怔神，随即莞尔。

身边的风掠，正在专心致志地批阅密函，突然惊鸿翊扯住了衣袖。

风掠温柔一笑，眉目柔情地看着惊鸿翊。

惊鸿翊笑道：“你知道吗？乐游和清浅马上就要成亲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风掠亦是为二人高兴不已。

“从前，便觉得这两个孩子有缘，而今看来果然不错。”惊鸿翊开心而自豪地说道。

惊鸿翊又随即拉住风掠的手，真切地问道：“你说，我该送些什么比较好呢？”

然而未等风掠出言，惊鸿翊眼中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了。

惊鸿翊慢慢将手抽离，苦笑道：“罢了……我从前那样伤害乐游和清浅，这两个孩子一定恨死我了……”

风掠反握住惊鸿翊的玉手，真挚地说道：“不会的，若你怕与他们生分，到时候我便亲自替你去走一趟，也好圆了你的心愿，这样可好？”

“可以吗？他们会不会因为我的关系，连着欺负你……”

惊鸿翊看着风掠担心道。

风掠忍俊不禁，轻轻地揉了揉惊鸿翊的脑袋。

“傻瓜，我虽然不爱争执，却也不会任人欺侮。毕竟乐游与清浅成亲，是件大喜之事。即是如此，又哪里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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