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实在是太美好了。

  阿奴躺在姑姑怀里，探出个头，看着周围的车水马龙，人潮络绎。

  这是她在山上从未见过的景致，在那座大山里，似乎只有着数不清的落叶，和落不尽的雪。

  四季在那里并不分明，时间在那里恍若固定。

  阿奴伸出了一个小爪子，看着那小摊贩上的有趣东西，让人炫目。

  但姑姑似乎对这些新奇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应该是因为上次来过人间，所以没多少新鲜感了吧？

  阿奴看着姑姑的，暗自想着。

  只是姑姑的眉眼间……为何还是有些哀愁呢？

  “姑姑，这是哪里呀？”阿奴俏生生问道。

  “这里呀，这里是人间的京城，也是天下最繁华富庶的地方。”

  “他们都在看我们诶。”

  “阿奴，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

  妇人用手轻轻抚摸着小狐狸的头，这让阿奴感觉很是舒服，不由自主伸了个懒腰。

  时间虽然正值隆冬，但日头很盛，照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从古至今，白狐一族若幻化人形，必是世间绝美。

  妇人并没有藏起自己的美艳，走在京城街头，可谓是光彩夺目，摄人心魄。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有自认为风流倜傥的书生过来搭讪，但妇人并没有看其一眼。

  她的步伐看似悠闲，但却坚定。

  她穿过京城林立的楼房，穿过繁华的朱雀大街，朝着城东缓缓走去。

  最终，她来到了一座府邸之前，然后停住了脚步。

  阿奴好奇抬起头，只见这府邸着实阔气华贵，一道匾额高悬，上书“刘府”二字。

  “这是哪？”初到人间的小狐狸似乎有着永远问不完的问题。

  妇人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神之中流露出几多伤感，但又在一瞬间化为决绝。

  “不是哪。”她淡淡说着：“阿奴，我带你去江南看看吧。”

  只是她刚想转身的时候，原本紧闭的侧门忽然缓缓打开了，一个老婆子从门后走了出来。

  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这老婆子双眼无神，竟然是瞎了，只是步履很稳，轻车熟路地迈过高高的门槛，胳膊间挎着一个盖有布匹的篮子。

  兴许是年纪大了，行动有些迟缓。

  “咦，有人。”小狐狸说着。

  妇人看向老婆子，略微走了下神，而后摸了一下阿奴的头，说道：“我们走吧。”

  可就在此时，老婆子忽然停住了脚步，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而后又流露出欣喜。

  “少夫人，可是少夫人回来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妇人的脚步陡然停住了，刚想继续走，便被老婆子拉住了衣角。

  “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

  “老人家，您……认错人了。”妇人淡淡说着。

  可老婆子却是皱纹舒展，笑了：“少夫人，您是知道老身的，老身这眼睛虽然瞎了，耳朵却是十分好的，这十几年过去，少夫人您的声音，是一点没变呐。”

  阿奴抬头看了看自己姑姑，又看了看面前的老婆子，很乖的没有说话。

  妇人沉默了一下，而后还是说道：“老人家，您真的认错人了。”

  说完，便转身想走。

  可那老婆子却是连忙跟了上来，别看她眼睛瞎了，腿脚却还算利索。

  “少夫人，这么多年，您是去哪了？”就算这么说，但实际上老婆子跟着多少还是有些吃力。

  妇人的脚步反而是加快了些。

  也许再快一些，对方跟不上，就会放弃了吧。

  但她还是低估了老婆子的决心，对方跟得很死，嘴里也在一直絮絮叨叨着。

  “其实当年发生那件事，少夫人走了之后，老夫人也给少爷物色了不少门第，但老爷还惦记着您嘞，都没同意。”

  “时间过得真快啊，后来老爷就去了西北，很少回来过，少夫人，其实老夫人已经开始后悔了。”

  “哎，只是可怜了清河哟……”

  “清河……”妇人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她缓缓转过身，问道：“他还好吗？”

  老婆子摇了摇头，道：“不太好，他现在自己一个人搬去了赌庄后边的院子，那孩子……对老夫人的怨念很深呢，也是，谁让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呢……”

  老婆子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伤感，也有些无奈。

  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在整个刘家掀起了惊天波澜，但最后却是以一种悲伤的方式收尾。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妇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原本的清冷带上了一丝颤抖。

  老婆子闻言，摇了摇头。

  “老夫人当年对您的身份不满，但对清河这孩子却是着实爱着嘞，她编了个谎，虽然大体没变，但终究还是藏了少夫人您的真实身份。”

  “那便好。”妇人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阿奴，眼神中有些哀婉。

  “少夫人，不去看看……小少爷吗？”老婆子问道，有些希冀。

  她在刘府待了一辈子，小少爷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说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

  但妇人却是摇了摇头，道：“就当，我已经死了吧，顾妈妈，就不用再劝了。”

  老婆子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能化成一声叹息：“哎，少夫人向来是有主意的……”

  “少夫人，真的不回去吗？”

  妇人摇了摇头，便走了。

  这一次，老婆子并没有追赶，作为十几年前那件事的全程经历者，她明白少夫人心里的痛，那种挥之不去的……

  十五年前，刘家大少爷及冠，意气风发。

  作为京城名流的刘家，前来说亲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每位都可以说是京城里的豪门贵女，身份尽皆不凡。

  但刘家大少爷却不为所动，时间久了，京城里甚至开始流传这刘家大少爷不好女色，而是那啥的传闻。

  这也让当时持家的刘老太太伤透了脑筋，还真以为自己儿子是出了什么问题。

  可有一天，出门游历的刘家大少爷突然带了个女子回家，这女子长得倾国倾城，而且举止投足间都有着难以言喻的贵气。

  女子声称自己是江南某个世家的小姐，身世也是优良，虽然比刘府差了一些，但总归还算是门当户对。

  可奇怪的是，在举行婚礼的时候，女方的人却迟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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