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胡羌笛，楼灯飞雪霁。

  将军哭白发，壮士骸骨山。

  兵戎规离原，烈火铸锦关。

  关山何处是？明月照我还。

  大梁西北，定西城外。

  原野萧瑟的风如利刃般呼啸，洪平星伸出缠着黑绷带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那粗糙的脸。

  一路走来，帝国西北的境遇并不比关宁地区要好上多少。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看着与锦衣卫马队擦肩而过的难民，洪平星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批了。

  对于百姓而言，只要是打仗，无论胜败与否，都没有赢的时候。

  “大人，前面就是定西，刘将军正在城门外等咱们。”

  这时，走在前面的探马折返回来。

  “刘无懈，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洪平星低头呢喃了一句。

  自己虽然只是百户，但与贾晓生一样，归属锦衣卫都指挥使姜小白统一调度。

  姜大人将自己派来定西调查刘无懈这件事，就算在锦衣卫内部都属于绝密，没几人知道。

  但看刘无懈的样子，是不仅知道了，而且堂而皇之将其摆在桌面上，谁泄的密，可想而知。

  姜大人在被重新启用调回京城前，就是在西北这边屯田……

  想通这个关节，洪平星心里也是开朗不少，当下勒紧马绳，回头望了望已经走进原野烽烟里的难民，深吸了口气。

  定西城东门。

  刘无懈一身戎装，双手负在身后。

  作为大梁西北边境的最高统帅，其麾下的西北军，并不比关宁铁骑的战斗力更低。

  前段时间的羌人叛乱，声势浩大。

  但仅用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被平定，刘无懈与何永秋一直以来都被誉为大梁帝国的双璧，只不过，刘无懈要低调的多。

  锦衣卫的马队出现在城外驰道上。

  刘无懈挥了挥手，立在两边的西北军士立刻抬起手中的长枪，然后重重落地。

  整齐划一的声音如同雷鸣，在定西城外的原野回荡。

  这是西北对于远道而来客人的欢迎。

  马匹飞快，当欢迎响起第五声的时候，洪平星一行人已经到了东门下。

  “吁……”

  洪平星停下马匹，飞身下马。

  “下官锦衣卫洪平星，见过刘将军。”

  虽也算得上是御使钦差，可刘无懈毕竟是西北统帅，一品护国，该有的礼节并不能少。

  “洪大人请起，一路舟车劳顿，弟兄们都辛苦了，我已令人在城内摆好酒宴，请。”刘无懈说了句客套话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军士立刻分开。

  阵仗很大，似乎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正在接待御使钦差。

  说是酒宴，但菜色实际上比京城最差的酒楼还要低了几个档次。

  但一路西行，日夜兼程，洪平星几名锦衣卫早已如虎狼般，当下不顾形象就吃了起来。

  刘无懈见状，亲自给几人倒酒，并说道：“西北刚经历战乱，互市还未重新开通，条件有限，难民众多，更不好铺张，还请诸位大人见谅。”

  “能得刘将军亲自接待，已经是洪某的大幸。”洪平星赶忙吐出还在嘴里咀嚼的鸡骨头，说道。

  可接下来刘无懈的话却是让他一愣。

  “诸位前来的事，小白已经告诉我了。”刘无懈喝着酒，淡淡说道。

  剩下的四名锦衣卫皆是停下了自己狼吞虎咽的动作，看向与刘无懈一同坐在主位上的洪平星。

  “愣什么，该吃吃。”洪平星只是轻声呵斥了一句，自顾自的拿起酒坛给自己满上。

  “刘将军，朝堂之事，咱不想管，也管不上，姜大人叫我干啥，我干啥就是。”

  “如果他叫你抓我呢？”刘无懈问道。

  “那就抓了。”洪平星一碗酒喝完，平静地与其对视。

  他原本以为这句话说完，定然会有西北军冲进来将自己与几位兄弟拿下。

  但实际上并没有。

  房间里回荡的只有刘无懈拍手鼓掌的声音。

  “好好好，这朝堂，有姜小白在，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紧接着，刘无懈又拍了拍手。

  只见房间屏风后缓缓走出来一人，那人穿着一身戎装，模样与刘无懈有六七分相像。

  洪平星眼神微凝，问道：“刘将军这是何意？”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刘无懈。”

  “他不是刘无懈。”

  “不，他就是。”说着，刘无懈从怀中掏出一份帛书，递了过去。

  洪平星看着帛书边缘的锦饰，便明白这是何人所写。

  他郑重接过，看着上面再熟悉不过的笔记，片刻之后缓缓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早就停止狼吞虎咽的四名手下，神色严肃。

  “今日之事，胆敢有泄露者，夷没三族。”

  作为一名百户，他自然没有夷没三族这样的权利，但他知道，有人有。

  洪平星深深看了眼面前这被称为帝国双璧之一的男人，想了想，还是说道：“负责查办刘府的贾大人与令公子交情颇深，府内一切，都会安宁。”

  “我从来不怀疑姜小白，他要做的事情早在西北之时便与我讲过，我希望他能做到，辽东……希望清山，也能做到。”

  东北，呼啸的雪吹打着被视为大梁最精锐的关宁铁骑。

  刘清山与随行的副将登上山岗，眺望着白茫茫似乎无边无际的旷野。

  “将军，根据地图来看，我们已经过了彰武，已经是沈阳中卫西北面，完成了原定的包抄计划，只是，建奴的主力，尚不知道在何位置。”副将嘹亮的声音夹杂着北风的呼啸。

  “天气太差了，将士们已经奔袭一天一夜，该歇息一下了。”

  面对副将的提议，刘清山并没有立刻做决定。

  沈阳中卫作为建奴南面的重城，，也是防御大梁的重要屏障，兵力肯定不少。

  如今风雪未去，贸然攻城于军不利，自己要做的，是找到还在沈阳中卫外的建奴主力，通过关宁铁骑的野战优势击溃对方，而后再实现对沈阳中卫的包围，先围点打援，等到冰雪消融再全力攻城，才是上策。

  如果何永秋在就好了。

  刘清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觉有些疲惫。

  但他不能疲惫。

  “令将士们原地扎营生火，继续派出战马，往七星湖一带。”刘清山声音沉着冷静，已经是颇有大将之风了。

  “是。”副将连忙下去布置。

  他们都知道，越早找出建奴主力，对自己就越是有利。

  新罗已经出兵，建奴两面夹击之下定然不能久持。

  建奴被灭之后，谁先到达兀者卫，谁就有着分蛋糕的主动权。

  至于后面怎么对待新罗，那是后面的事情。

  战争，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重要。

  刘清山看着茫茫雪原，突然有些想念儿时父母都在身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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