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战乱并没有马上波及中原。

  出了保定地界，是一望无际荒芜的田野，土地上冰雪开始消融，气候也比京城要温润了一些。

  背着尸体的苏镜行走在田间的小路上。

  这是一位当地的老农民指的，说走这条路可以更快到常山城，节省至少6个刻子的时间。

  也就是一个半小时。

  苏镜并不在乎这一个半小时，但看一看不一样的风景，也是极好的事情。

  田野周围零散分散着一些小的村庄，人烟稀少。

  虽然离得近，但常山地界明显没有受到腐败佛的影响，村庄口有些老人正呆坐着，也不说话，只是静默看着荒芜的田地。

  “老大我饿了。”

  跟在后面的黑马忽然说道。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苏镜从怀里掏出带有提温的白面馍，说道：“而且在这里拿出吃的，会有麻烦。”

  苏镜说完，看了看不远处站在田野上朝这边观望的一些孩童。

  他们瘦骨嶙峋，眼睛里有着明显渴望的味道。

  与其说是渴望，倒不如说是觊觎。

  苏镜的记忆中有过流亡的场景，在食物面前，就算是孩童，也会变成野兽。

  羊大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长剑，剑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他们内心都很黑暗，明明只是孩子。”黑马看着那些慢慢散去的孩童，说道。

  苏镜撇了撇嘴：“有时候因为是孩子，所以才更残忍。”

  他突然想起前世那些屡见不鲜的未成年人犯罪，其中有些案件残忍程度匪夷所思。

  但犯罪者却因为是未成年人的身份而逃过或减轻了处罚。

  难道是因为地府已经覆灭的原因吗？

  以后自己重建地府成功，一定设立专门办事处，处理此类问题，为一个公道。

  羊大人的长剑震慑了许多不轨的目光，再加上其本来就独特的气质，更是让穷山恶水的刁民们不敢乱动。

  现在想来，那个老农给自己指路的目的多少有些不纯了。

  世道人心，纵然自己已经历了这么多，却还是感觉深不可测啊。

  天色快黑的时候，苏镜一行人总算是看见了常山的城墙。

  不如京城那么巍峨高耸，但要比保定城来得更加雄壮。

  常山作为河北地区的重要城市，跨华北平原与太行山脉，是连接大梁南北的重镇。

  虽然天色已晚，但进出常山城的百姓依旧络绎不绝。

  和京城一样，常山城墙外也聚集了不少逃荒而来的难民，只不过规模要小上很多。

  苏镜走到城门外的时候，正看见有商贾立了个棚子，正在给难民施粥，粥并不稀，一碗下去，填饱肚子不成问题。

  苏镜皱了皱眉，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在京城时那个姓屠的蛮戎探子，也是借着施粥的幌子，祸乱京城。

  于是苏镜问看城门的官兵：“这是哪户人家，如此心善？”

  官兵脸色不耐，见是请命人，却也不好不回答，毕竟请命人是九品官身，而自己却是个啥也不是的小吏罢了。

  “小哥从外地来的？这是我们常山朱家的人，朱家老爷年少时候穷苦，后来不容易才发了家，之后便经常接济穷人，心善的很哩。”

  苏镜点了点头，拱手又问道：“小哥，不知这常山义庄在何处？”

  “哦，沿着主街直走，过桥后第三个巷子向西就能看到了，说来也巧，我家三叔就在义庄当焚尸匠，呵呵。”

  看得出来，此人是个喜欢唠嗑的主。

  此时常山城内已是华灯初上，相比于城外的田野，城内像是另一个太平升华的世界。

  有几名穿着打扮光鲜亮丽的孩童瞪着大眼睛：“哥哥，你背上的姐姐是睡着了吗？”

  “哥哥，你为什么蒙着眼睛呀？这样看不见路，会摔跤的。”

  “这匹马好帅啊，小猫好可爱。”

  几个孩子围着苏镜叽叽喳喳着，苏镜忽然停住脚步，看向其中一个女孩，问道：“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

  “她是朱家的小姐，大哥哥，你是从哪来的呀？”有小孩抢着回答。

  朱家的小姐。

  苏镜与羊大人对视一眼，而后笑着回答：“大哥哥是从京城来的哦，这里有些糖果，你们吃不吃呀。”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小把糖果来。

  都是小丫头给自己准备的，说是不开心的时候吃一颗，就可以开心起来了。

  小孩子们顿时欢快起来。

  就算是在常山城内，糖果也算是较为奢侈的东西了。

  唯有朱家那小女孩不肯接，而是俏生生小声问道：“大哥哥，你是请命人对吗？你背上的姐姐，已经死掉了对吗？”

  苏镜看着她没有说话。

  从小女孩身上，他察觉到了一股死气，不属于活人的气息，更像是……活尸。

  看来小女孩懂得也不少。

  见苏镜没说话，小女孩声音更小了：“听父亲说请命人都是有大本事的，我娘……我娘亲最近有些不对劲，能请大哥哥去看看吗？我可以给大哥哥钱的……”

  说着，小女孩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大概有五六两的样子。

  五六两银子，这可不算小钱了。

  再者，朱家的小姐怎么会一个人出来玩耍呢？附近应该有仆人跟着才是。

  苏镜抬头看去，果然不远处，一个年轻丫鬟正领着两个家丁急匆匆赶了过来。

  “小姐，小姐。”看见小姑娘，年轻丫鬟急得不行，冲过来一把将其抱在怀里。

  “哎哟小姐，你可急死我了。”

  看得出来，年轻丫鬟的确很着急，眼泪都出来了。

  而那两名家丁也是挡在了苏镜面前，恶狠狠的模样，但看见苏镜背上的尸体，一时间又变得有些胆怯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年轻丫鬟仔细检查着小姑娘的身体，确认没有什么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可小姑娘却没理他，而是继续抬着双手，问道：“大哥哥，你可以帮助茵茵的对吗？”

  小姑娘名为朱茵茵，很好听的名字。

  年轻丫鬟这才注意到苏镜，眼神警惕：“你是……请命人？我们朱家的事情，还请阁下不要干涉。”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老爷那边也很着急呢。”

  听见老爷二字，小姑娘点了点头，不过眼神还是看向苏镜，眼中渴求的目光格外明显。

  看着朱家一行人身上缠绕的死气，苏镜缓缓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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