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接受现实

这两日，易欢像是恢复了往常，不哭也不闹，与银枝说话时，唇角甚至噙着淡淡的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可她越是这样，银枝便越觉得可怕，她担心易欢将一切都积压在心底，不愿面对现实。

“娘娘。”银枝欲言又止的望着易欢。

“嗯？”

易欢回过头，她抚摸着手上的衣裳，说：“你说这件藕色的好看，还是那件绛红的好看？他快回京了，我穿哪件去见他比较好？”

银枝听此，忍不住红了眼眶，捂住了嘴。

易欢眨了眨眼，拿着那两套衣服，走到她跟前，她说：“哭什么？明日他回京，我要打扮的漂漂亮亮见他，他最喜欢我穿艳丽的衣服了，要不就选这件绛红的吧。”

银枝点头应声，道：“好，穿绛红的，就穿绛红。”

他们谁都不敢提那个死字。

坤和宫的一切，就仿佛陛下还在时，宫女们却更加谨慎小心，唯恐惹了易欢不快。

易欢轻声对银枝道：“银枝，你别哭，这定然是晋渊设的局，晋渊那样聪慧的人，怎会这般草率的出事？别担心，这天下可不能没有晋渊，他还有抱负尚未完成，他不会出事的。”

像是在安慰银枝，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银枝点了点头，说：“娘娘说的没错，陛下一定不会有事。”

易欢面露无奈，说：“只是这次，他闹的实在太大了些，若真让那些藩王以为他死了，那些人当真起兵造反怎么办？”

易欢微微一笑，说：“他也有考虑不周到的时候。”

她伸手，将鬓角的发丝顺至耳后，说：“不过没关系，他没考虑到的地方，我替他周全，只要他活着，只要他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可以做。”

银枝看着这一幕，再也忍不了，失声痛哭了起来。

此刻，她也无比希望如娘娘所想的一般，这只不过是晋渊设的一个局。

可是……

可是真的会如娘娘所愿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隔日。

绣衣使带着晋渊的尸身回京。

易欢和众官员在城门口等着。

官员们瞧见她穿一身艳丽华贵的红，都觉得皇后娘娘是不是疯了？今日这样的场面，皇后娘娘却穿的如此喜庆。

都觉得她是经历丧父之痛后，神志不全了。

官员们心中一片凄凉，陛下驾崩，还不知这大虞往后要怎么办。

陛下唯一的子嗣，还在皇后娘娘肚子里，难道要靠那还未出生的小儿主政吗？

风雨飘零，只怕大虞真的要乱了。

绣衣使们抬着棺椁，缓缓走来。

在众朝臣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易欢一下子扑了过去。

她叫道：“晋渊，晋渊。”

绣衣使忙将棺椁放下。

易欢命令道：“还不赶紧将棺材打开？万一把他闷坏了怎么办？”

绣衣使们面面相觑，随后一把推开了棺盖。

易欢望向里面的人，随即愣住了。

只见棺材内那人，三分之二的脸都已经被蛊虫啃食殆尽，只剩森森白骨，剩下三分之一，隐约可见晋渊的俊美容颜，尤其是那只眼，睫毛纤长。

易欢猛地后退了一步，说：“不，这不是晋渊，这不是！”

晋渊怎么可能变成这副模样？

那人肆意张扬，对自己这张脸自信极了，怎么会容许自己变成这样？

易欢道：“定然是假的！”

绣衣使欲言又止，道：“皇后娘娘……是、是属下亲眼所见，陛下成了这副模样……”

“你胡说。”易欢指着他，她眉宇间皆是厉色，“你是不是和那南昭国师是一伙的？否则怎会连晋渊做局假死一事都不止？”

“来人！南昭奸细混在绣衣使中，给本宫拿下！”易欢一声令下。

当即，侍卫便要上前。

远处传来一阵叹息声。

顾惊岚走来，他看着棺椁中的人，道：“皇后娘娘，请您睁大眼仔细瞧瞧，陛下手腕内侧有一颗痣。”

“顾大人，连你也要骗本宫吗？”

“皇后娘娘不敢看？”

易欢不说话。

顾惊岚道：“臣认识的皇后娘娘，胆大而聪慧，不是会这般畏手畏脚的人。”

易欢脚步动了一下。

她说：“好，你叫本宫看，那本宫就看看，若这不是陛下，本宫要将你们所有人都拿下！”

易欢走到棺椁前，她伸手，轻轻碰了碰晋渊露在外面的那只手。

一般身体已经被蛊虫腐蚀，只余森森白骨，便连手，都只留下了一只还算完好。

一触到那只手。

易欢整个人，都激灵了下。

好冰，好冷。

她的手止不住的开始打颤，一点一点，将晋渊的手反过来。

那手腕内侧，果真有一颗殷红的小痣。

霎那间，易欢双目红了。

她轻轻将自己的手扣了进去，与之十指相扣。

易欢猛地崩溃大哭了起来，泪流不止。

她像是终于接受了现实，那个总是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的人，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的思绪被一点一点拉了回来。

纵使她再想欺骗自己，可此刻看到眼前这熟悉的人，终是绷不住了。

“晋渊，晋渊，你答应过我的……”

易欢泣不成声。

泪水滴入棺椁中，将尸体身上的血渍晕开。

易欢抓紧了那只手，说：“你还未看到孩子出事，你说过要和我走过这世间的每一个地方，要带我去看雪，去草原跑马，去高山看云海，你都忘了么……”

“你、你要留我一人，在这世间吗……”

“晋渊，晋渊，我做不到，我嫁与你后，便决心要与你同生共死……我做不到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没了你……没了你我只不过是苟活这世间的一缕游魂……”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泪水将她一张脸打的湿透，双目也肿的厉害。

她那双眼里的悲戚，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被那无边的绝望给感染。

“皇后娘娘。”顾惊岚开口，他低声道：“陛下还有遗愿未完成，您不打算……替她做完吗？”

顾惊岚朝银枝使了个眼色，道：“带皇后娘娘回宫。”

易欢却道：“滚开！我……我没了他，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你懂不懂？”

易欢红着双目与他对视。

顾惊岚说：“是做不到？还是不愿做？您怀有龙嗣，臣希望，您能想方设法把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守住。”

顾惊岚叹了口气。

不错，陛下本来的确是打算假死，退至幕后，将易欢推到朝堂上来，只要开了易欢这先例，以后女子上朝堂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可不知哪一环出了错，等他赶到江陵时，便瞧见了晋渊这已经被蛊虫啃食了一大半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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