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阙剑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剑脊纹路跃动逐渐变成一条细长的白龙，那是介麟血脉力量的化身。

  眨眼间，它从剑脊上剥落下来，在空中游曳，最后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钻进了江粼月的身体。

  最后一丝血脉力量以这样的方式补全了。

  江粼月的识海内忽然猛烈地晃动，轰隆声不断。平静如镜的湖面顿时波涛汹涌，巨浪翻涌，盖过了正在补全窟窿的白色天命巨龙。

  巨浪退却后，天命巨龙竟然变成了黑色，没了往日的圣洁与威严，取而代之的是想要吞食江粼月神魂与意识的滔天邪气。

  两番巨变，迫使江粼月不得不清醒过来。

  可这一次，有人反应比她更快，有人能够站在她的身前。

  她不再是一个人，挡在她身前的是成百上千个“自己”。

  “快，邪龙现世了！”

  “拦住它！”

  她们又化作鳞片，组成黑色巨龙，与江粼月的天命巨龙撕咬在一起。过程中，前者的鳞片被撕扯掉落下来，她们又会重新飞回去填补缺口。

  “六师姐的剑……竟然是最后一件骸骨造物？”

  血脉力量藏得可真深，他们谁都没能发现端倪。

  “可集齐骸骨血脉力量不应该是觉醒么？为什么天命巨龙会变成这样……”

  江粼月站起身，想要去帮忙，启蜥用力拽着她。

  [祖宗别去！]

  [若是触碰到邪龙，您会被它吞噬的！]

  “那她们呢？”

  [她们……]

  轰隆——！

  两条黑龙缠斗落到湖面，激起一圈浪花。

  上方的识海镜面倒影豁开一个大口子，将两条黑龙一起吸了进去。

  江粼月不顾启蜥阻拦，跟着飞了上去。

  豁口迅速闭合，她最终被拦在了外边。

  她抬起手，不停敲击镜面。

  “湮星！湮星！”

  “快把邪龙吐出来！”

  “啧……”外边的湮星五官痛苦地扭在一起。

  吸收邪龙的污浊力量让她全身散发的气息凶煞了许多，再与墨九卿注入的魔气叠加在一起，那些还未撤离的修士见了这一幕，当真会认为是祸世邪龙现世。

  秦越一边跟着叶流鸿撤退，一边多次回头，“粼月师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变黑了？”

  叶流鸿摇头，他也不知，只能带着其余弟子快速撤离这状况多变的天玄宗境地。

  “啊……我明白了。”识海内的江粼月恍然大悟，缓慢落到逐渐归于平静的湖面上，两手紧握，叠在胸前。

  “成为邪龙是必然的，这是介麟的局。”

  “我还真是天真啊，天真的以为集齐骸骨就能够得到匹敌神明的力量。”

  “最后一件骸骨造物是启动毁灭的钥匙，也是唯一终结毁灭的剑。”

  [祖宗……]启蜥难过地耷拉尾巴，站在她脚边，抬头望着她，伸手轻轻拉扯她的裙摆。

  江粼月笑着对上它的眼睛，“我不会死的，不是吗？”

  “但我现在必须得‘死’啊……”

  她运转所有的力量，抢回了一半的身体控制权。

  身体又变回人形，右眼变回了金色，湮星与江粼月的声音叠在一起，刺痛顾念希的耳朵。

  “趁现在，杀了我。”

  “小……小师妹？你在说什么？我……”顾念希两手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与无措。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的剑会害了你。”

  “对不起……小师妹。”

  “对不起……”

  江粼月控制着右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用着以往的语气，像是正常不过的交流，“没关系的，六师姐。”

  江粼月飞到顾念希身前，与她额头相抵，抓住她的手放在了插在胸口的苍阙剑剑柄上。

  “这是我的一点小请求，六师姐能答应我吗？”

  顾念希明白她想要说什么，连忙出声拒绝，“我……我不要……”

  “嘘……”江粼月食指竖在唇边，“我不想听六师姐拒绝我的话。不然，我可就生气不回来啦。”

  “杀了我好吗？”

  “只要杀了我，一切都会结束了。”

  “可是这样，你的生命不也结束了吗？”

  “不会的，我不会死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六师姐还有大家呢？”

  “别废话了，我快压不住了！”湮星怒声道。

  “六师姐，快动手！”

  “啊……啊——！”顾念希紧闭双眼，两手握着苍阙剑，灵力汇聚到剑身，耳边呼啸的风声被剑鸣声取代。

  最后，她还是应了江粼月的请求，把苍阙剑深深推入了后者的心口。

  直到听到心脏被贯穿的“噗嗤”声，她才鼓起勇气睁开眼。

  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中，江粼月全身褪回白色，萦绕在周身的邪恶气息尽数消退。

  “啊……”

  小师妹回来了啊。

  可是，我又亲手送走了小师妹。

  江粼月缓慢闭上眼，身子无力地急速下坠。

  额间的镂空太阳印记被月亮填满，骤然爆发出一股力量，震飞了胸口的剑，震开了差点就能触及到她的大家。

  “啧……”季言禾在空中停顿了一小会儿，施法挡住震荡的力量。

  嗖——

  一道强风从他身旁穿过，径直飞向坠落的江粼月。

  风儿凝成羽翼，推动顾念希来到江粼月身旁。她立即张开手，把后者捞到怀中紧紧抱着。

  两人坠落的速度太快，她连忙在空中翻身，把自己当成坠地的肉垫。

  “六师姐，”江粼月虚弱地睁开一只眼，“你来接我了啊……我好开心……”

  “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答应了我的请求。”

  顾念希抬眼，看着后方的众人，“小师妹坚持住！师尊他们马上就到了，你会得救的！”

  江粼月意识马上就快要沉下去，她得在短暂的时间里把想说的话通通传达出去。

  “六……顾念希，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对不起，害你做出这样的选择。”

  “一切都是因为介麟，祂造成了你我还有大家的悲剧。”

  “相信我……我不会死的。”

  “还记得天命召唤吗？”

  “哈……”她闭上眼，“我现在只是……有些困了。”

  “睡饱了，我就回来的哟。”

  轰——！

  两人坠入地面，将地表砸出一个坑。

  顾念希顾不得身上骨头断裂的疼痛，伸手拍打仿佛安睡在自己身上的江粼月的小脸。

  “小师妹、小师妹？！”

  “小师妹……快醒醒……”

  “我害怕……啊……啊……”

  江粼月的身体轻微起伏，那是因为顾念希正在抽泣，胸腔剧烈起伏带动了前者的身子。

  天玄宗来到两人身旁，他们沉默不语，双眼低垂。

  江引尘因正在与侵蚀意识的力量抵抗，身子摇摇晃晃地。

  他拨开众人，蹲下。

  黑色凤殇花花瓣探出衣袖，试探性地触碰江粼月，然后难过地皱成一团。

  宣璐后退一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一只手扯着莫少煊的衣袖，别开头。

  “不会的吧……小师妹一定又在玩儿恶作剧，对不对？”

  “哈哈……小师妹，别装啦。你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呀？我都快要……当真……呜呜……”

  她还是没绷住，蹲下身子掩面哭泣。

  小傀牵起江粼月冰凉的手，覆在自己的胸膛上，那里是祈愿之心的位置。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

  林奕细嗅几下，抬头，长吟。远处一声声悲怆的龙吟与之交叠，更衬得此时的悲痛。

  [哎哟喂！]启蜥连滚带爬地从江粼月识海飞出来，撞到了莫少煊。

  [哇……痛死了！]

  江粼月“死”了后，识海变得一片灰暗死寂，它便与另外两小只窜了出来。

  莫少煊眼疾手快抓住它，高举手臂，大喊：“它、它、它还活着！”

  “它和小师妹是主仆契约，它还活着那就意味着小师妹没有死！不是么？”

  几人连忙转过头看着被他捏的脸色铁青快要窒息的启蜥，眼中终于浮现一丝光亮。

  [咳咳……再不松手，我就真的死了……]

  羽嘉也从天上落下来，抬爪歪歪扭扭地指着脖子上稍微暗淡了些的龙焰项圈。

  “真是受不了……小龙龙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着急给她哭丧呢？”

  随后，她走到空旷的位置，看着安静躺在地上沾了龙血的剑，疑惑地嘀咕：“真是奇怪，界果没有回溯世界重启发展，那就表示邪龙已经被杀死了，可是小龙龙并没有死呀？”

  那龙焰现在都还灼烧着她的脖子，有点刺痛呢。

  “那死的究竟是谁？哎呀，真是伤脑筋。不想了不想了！”

  她抬头，望着天。

  “原来已经天黑了呀。”

  先前天幕被绯红与各色灵力波动掩盖，让人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只是今夜的天幕，似乎少了星星的点缀，有些单调。

  另一边，江引尘抱起没有呼吸的江粼月，又将躺在地上的顾念希拉起来。

  “回宗门吧，回到属于我们与小粼月共同的家。”

  “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让小粼月醒来。”

  顾念希两手胡乱地在脸上擦拭眼泪，手上沾染上的泥土却糊在了泪痕上。

  她重重地点头，牵动了肋骨的伤势，痛得五官皱在一起，眼神却异常坚定，明亮。

  “就算豁出去这条命，我也要把小师妹带回来！”

  ——

  “嘿念希，你找到实习的地方啦？”一名扎着高马尾穿着运动装的女生轻轻拐了一下正在床位下收拾东西的顾念希。

  “嗯，实习的地方离我家很近。就算是步行的话也就……二十分钟吧！”顾念希回答。

  “真好啊。”女生投来羡慕的眼光。

  顾念希抬起头，问：“那你呢？不会又是玩儿一整个假期吧？”

  “唉～又被你看穿了。”女生打开宿舍门，快步踏出去，“先不说啦，男神约我打球呢！”

  “害真的是，又不关门。”

  顾念希直起身子，想要过去关掉宿舍门。刚转身，手肘碰掉了随意放在桌上的一本书。

  她循声望去，看着不太有记忆点的书封，有些疑惑，“嗯？我有这样的书么？”

  捡起来仔细看，“小说啊。应该是刚刚收拾的时候顺手放在桌上，然后忘掉了。”

  她随意翻了几页，“让我看看是什么小说。”

  翻到一半，吃惊扬起眉毛，“真的假的？女主居然跟我同名同姓！”

  再接着翻，模糊的记忆随着书页的翻动慢慢清晰。

  “想起来了，这是以前给……给姜乐看的那本小说啊。”

  “哈……”

  她低落地叹了口气，一下子翻到全书三分之二的位置。

  “嗯？这后面怎么都是空白页啊？我以前没发现吗？？”

  “真是黑心商家！这不会是盗版的吧？”

  她连忙往回翻，终于翻到了正文的末尾。

  “……顾念希运转全身灵力汇聚到苍阙剑上，随后掐动剑诀……苍阙剑化作凌冽白光，贯穿祸世邪龙的身躯。”

  “受到重创的邪龙已无力维持巨大的身体，变回人形。见状，顾念希召回苍阙剑，持剑给予邪龙最后一击……魔核被击碎，邪龙失去了生机，在顾念希眼前消散。”

  “嗯？这就没了？”

  “这算哪门子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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