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江粼月两手撑在囚牢上，叹口气，“看来介麟干的坏事还不少呢。”

  “这么说，你们是很可怜。但有一点我不认可。”

  “你说你们替介麟背负罪名，是，介麟是有罪，但你们同样有罪。”

  “被封印的魔族我暂且不知，至少你们，以及虚无之境的影残害吞噬其他无辜的生灵，包括麝香玉叶兰一族的王，乃至于之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生灵死在你们手下。这一点上，你们其实和介麟一样犯下了屠生的罪。”

  “……”魔族无话可反驳。

  江粼月跃下囚牢悬在半空中，和它的眼睛在同一水平线上。

  身后的神环变回金色，发尾龙焰的光亮愈发耀眼。

  她抬起左手，手心凝出一团雄厚的神力。

  “至少从这一点来说，你们今日必须死，就当做祭奠你们手下的亡魂。否则又会多少个像你们这样的魔族诞生，又为了向你们复仇而吞噬生灵造成更多的魔族诞生呢？”

  魔族自诞生起，就是个没有终结的循环。

  “……”魔族低下头，看着自己恐怖的双手保持沉默。

  它是由许许多多的影融合而成，或者它曾经是个普通而幸福的凡人，又或是名震四海的修士，也可能是血脉高贵的妖兽。

  但此时，它是杀害无数生灵的魔族。

  因仇恨、执念以及欲望而扭曲成的魔族。

  江粼月所说的道理，魔族怎么会不懂呢？

  但心底的仇恨与执念驱使着它们犯下一个又一个错误，就像介麟一样。

  自知斗不过江粼月，它闭上眼，等待属于自己的死亡。

  “不过嘛，我说了，我正好也要向介麟复仇。”

  “我会带着你们的一份，带着所有因介麟而过得生不如死的生灵的一份，一起打上介麟的老巢，就当祭奠你们吧。”

  “启蜥，出来读取记忆。”

  [得嘞。]

  启蜥迅速飞出识海，化作启示之书窥探魔族的过去记忆前段。

  [祖宗，它方才所说皆属实。]

  “过去记忆中可有介麟的身影？”

  [没有，我翻了两三遍都没看到介麟，不信的话我放给您看。]

  “不必了。”

  看来这介麟还挺谨慎。

  也可能是因为影和虚无之境都是在介麟离开后形成。

  罢了，刚出界果来到外界，想来也没那么快找到揭开介麟虚伪面纱的法子，慢慢来，不着急，心急容易坏事。

  天命召唤时间已过了大半，江粼月准备动手。

  龙焰锁链穿过囚牢，捆在魔族身上。

  “念在你我都出自界果中，念你我都因介麟生得悲惨，我能做到的便是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她垂眸停顿了一下。

  “若死在你们手下的亡魂准许你们转世轮回……”

  “愿你们远离魔族，远离是是非非，度过完整又幸福的一生。”

  “杀死介麟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这话是对影与魔族说的，也是对散落天际的湮星与三二七们说的。

  江粼月手中的神力瞬间对准魔族的魔核窜去。

  咔嚓——，魔核破裂，魔族庞大的身躯自下而上开始消散。

  江粼月轻轻挥手，吹来一阵风，吹散魔族死后化作的灰烬，吹散天空的乌云。

  天雷也一同散去，将乌云过后蔚蓝的天空全部留给曜日。

  江粼月飞到曜日下方，望着依旧无边的虚无之境，思考了一会儿。

  以她现在的能力将虚无之境烧干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但她不可能一直停在这里。

  那便，把能够灼烧影的曜日留在这里吧。

  她抬起双手，将目前的所有神力都储存到曜日中，然后两手左右拉扯将其分成无数个小太阳。

  最后两手一挥，太阳尽数滑落天际，直直栽入虚无之境的土地里，漏出半截。

  每个太阳都能够持续灼烧周边的影，当所在范围内的影烧净后，便会滚落到其他地方继续灼烧，直至整个虚无之境消失。

  这个过程会持续多久呢？无人知晓。

  只知道，后世称这里为曦临原。

  繁星散落、太阳升起之地。

  也是曦粼神女第一次降临玱元大陆的地方。

  天命召唤时间结束，江粼月降落到大家跟前。

  她摊开手，把最后一颗太阳交给了霏玉。

  “有了它，霏玉将军便能带着族人顺利离开虚无之境。”

  “希望你们能早日找到合适的新领地。”

  霏玉看着手中巴掌大的小太阳，已不知道该如何言谢，只得傻愣在原地。

  倒是兰泱反应过来，一手捂着源心所在的腹部，询问江粼月：“曦粼神女将我们从深渊中拉出来，我们却无以为报，连唯一的树王源心也被我……”

  “没关系。”江粼月一脸轻松地摆手，“我知道了价值远超树王源心的信息，也不算是空手而归。”

  [主人，我休息好啦！]

  溯蝶异常积极地飞出识海，身形巨大化后乖巧地趴在江粼月身侧，得意地撬动头顶的两根触角。

  哼哼，这一次可是我先出来的，看那只蝙蝠怎么跟我抢着当主人的坐骑。

  “曦粼神女现在就要离开吗？”霏玉问。

  “嗯。”江粼月一边揉搓溯蝶毛绒绒的腹部一边回答：“还有未来在前方等着我们呢，又怎能在此多做停留呢？”

  说完，她飞到溯蝶背上坐下，探出身子笑着与满脸不舍的奂姝挥手道别。

  “啊……粼……”奂姝小跑上前，望着江粼月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的面对离别，第一次心底的波动如此强烈。

  和江粼月相处的时间在漫长的生命里不过短短一瞬罢了，却照亮了她整个未来。

  或者该说，整个麝香玉叶兰族群的未来都因为江粼月的到来而清晰。

  小傀与空青坐好后，溯蝶立刻扇动巨大的翅膀，转身飞向高空。

  翅膀扇出的风儿吹动贫瘠地面上寥寥几根嫩叶倾倒。

  所有麝香玉叶兰再次向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献上崇高的敬意。

  “喂，快看！”有个玉叶兰指着蔚蓝的天空大喊：“那里怎么还有一个太阳？曦粼神女是不是漏了一个？！”

  “笨蛋，那是真正的太阳，和曦粼神女的太阳不一样！”

  “哦……凶什么凶嘛，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太阳。”

  “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粼月！”奂姝抱着头盔在重见天日的地面上追逐溯蝶的身影。

  “粼月，谢谢你！”

  “谢谢你！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你的！”

  “谢谢你，曦粼神女！”

  心中强烈的情感终于宣泄而出，奂姝停止奔跑，在明媚阳光下大口大口喘气，望着天上江粼月用龙焰写的“未来再见”四字露出真挚的笑容。

  随后，她转过身回到列好的队伍中，跟随族人去追寻属于她们的未来。

  霏玉走在队伍最前头，高举着手中的太阳。

  “出发！”

  “遵命，将军！”

  “前边那个，你头上哪儿来的那么多血？”

  “不知道啊，我现在脑瓜子都还有点嗡嗡的。”

  “喂喂，那我们现在是……有两个将军啦？”

  队伍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肯定。”

  “啊——？！”

  “你啊什么啊，两个将军不好吗？”

  “我听她们说，霏……霏玉将军很凶的样子，动不动就把士兵扔去喂影。”

  听了这话，先前所属霏玉的士兵解释道：“将军这样做只是让我们体验族人被同化时的痛苦与绝望，让我们时刻坚定内心的信念，为了守护族人而战！”

  “这样啊，是我误会霏玉将军了。”

  “我刚刚听说，听说啊，只是听说！霏玉将军和兰泱将军，是母女！”

  “什么？！”

  走在队伍最后边的兰泱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露出从未有过的微笑。

  她的每一步都会留下些微融合源心后溢出的灵力，这些灵力催生贫瘠的土地长出嫩叶，盛开灿烂的冰粉色玉叶兰。

  与此同时，虚无之境被小太阳灼烧掉的影正产生无人注意到的变化。

  漆黑的影被灼烧的一瞬会变成淡金色，像是金粉。

  之后它们并没有原地消失，而是跟随着微风偏向天空中，只是今日的天格外明亮，将它们的存在掩盖掉了。

  它们使劲跟上溯蝶的身影，在离开之前向净化它们污浊灵魂的神明表达心中的感谢。

  谢谢。

  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们以纯净的姿态离开这个世界。

  “唔……”江粼月猛地抬手拍打耳朵。

  【怎么了？】

  “嗯……”江粼月歪头，挠耳朵，“耳背忽然有些痒痒的。”

  “会不会是……长虫子了？”空青下意识说道。

  “！”江粼月瞪大眼睛，“有可能，我这就放把火烧一下头。”

  空青连忙伸手阻拦，“我开玩笑的，小粼月又不是树怎么会长虫子呢。”

  “空青————”

  “那让我检查检查空青身上有没有长虫子～”

  “小粼月别闹。”

  [主人来检查我！检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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