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亦轩跑到非晚的木屋外，听着里面小水的声音。他没想到她就是师妹，怪不得她总是那样看着自己，自己差点要错过了。

  她怎么不会说话了？她又为什么不愿意认他？小水就是当初她肚子里的孩子吗？无数个疑问在他脑中划过，但是他却不敢推门而入。

  他站在门口站了很久，非晚出来倒水的时候发现了他，只见他站在黑影中。

  他慢慢地走近她，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着那双忧伤的眼神，他抱住了她。说：“我怎么会没认出你？这两年我找遍这条河流的沿岸的所有村庄，没想到你竟在这里。”

  非晚也抱住了他，她说不出话，只有眼泪无声地流。想不到第一个认出她的竟是师兄，自己所有的委屈好像都得到宣泄一样。

  亦轩从没见过如此伤心的她。他拍着她的背说：“没事了，活着就好。”

  过了一会，非晚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了，她把他领进屋，小水睡着了。他的情绪还没平静。

  “你要一直留在这里吗？”丰亦轩问。

  她摇摇头，她想回去看母亲，但怕自己吓着她，她一直想等自己的声音恢复，也想等小水再大些。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他说。

  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了。

  “只要人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了。你想留在这里我就陪着你留在这里，直到你哪天想离开。师父和师兄弟们都以为你……去年我回了一次白梅山，师父一直很内疚说不应该当初把你当将培养，要不你还是将军府幸福的大小姐。”丰亦轩说。

  非晚在丰亦轩的手上写着“我不后悔”几个字，要怪只怪自己错信了人。

  “你知道吗？太子并没有死，你也不用自责。”

  非晚瞪大眼睛，丰亦轩说：“其实救活他也是白先生，但太子带着太子妃离开容州了，所以责任落在了他的身上。我同情他，但是我也恨他推你入峡谷，现在知道你在这里，还有了小水，我也不恨他了。”丰亦轩知道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果他知道她还活着，也会欣喜万分吧？

  提到他，非晚的脸上立刻变得严肃。

  “我也去容州看过你娘了，听说他也会常去将军府，你娘本想离开容州，好像是他把你娘留下了，他们好像都相信你还活在世上。”亦轩说，“这一年多以来，不仅是我，他也一直派人在搜索，你娘也没有放弃寻你，师父也在到处打听。只是谁也没想到你会在这清心谷。”

  非晚想母亲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也认不出她了吧？

  丰亦轩看她摸着脸，说：“其实你现在的脸也挺好的，只是跟原来不一样了而已，对我来说你就是你，哪张脸都无所谓，我相信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非晚点点头，心想还是师兄了解她，总是知道她心里所想。

  丰亦轩还跟她聊了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告诉她姜颢前现在成了他的妹夫了，大师兄和师姐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了。

  他说的最多的还是路上听到的有关他的故事。

  “他虽心有大志，但毕竟这些年一直没有参与朝政，现在太子和皇上把一切都扔给他，还有朝中季齐槐的同党并没有彻底去除，苍国也并不踏实，幸好还有轻枫在他身边帮着他。他能做到现在这样的确很不容易了。”非晚没想到丰亦轩竟在为他说话了。

  丰亦轩想哑巴的最大好处是不管她爱不爱听，他说着她就得听着，不知为何，他还是希望她能原谅他。

  丰亦轩跟她聊到烛台燃尽才离开。

  从此后，丰亦轩就主动留下来了，清瑶觉得他对无忧姐姐不一样了，总是有事没事的往她的屋里跑，主动地接近小水，无忧姐姐去哪儿都跟着。

  几日后，她终于逮住丰亦轩了。

  “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无忧姐姐了吧？”她生气地说。

  “关你何事？”亦轩故意说。

  “丰亦轩，你是我带进谷里的，你这样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谁啊？这里除了你会说闲话，其他人哪有时间？”

  “你……”清瑶一言不合就出手了，这次她可没有得逞，丰亦轩早就躲过去了，他一躲，她更生气了，追着丰亦轩不放，直到看到非晚出来了才停了下来。

  非晚朝清瑶笑了笑，清瑶觉得无忧姐姐近期的心情好一些了，难道她也被丰亦轩迷住了？

  她拉过清瑶的手，偷偷写着“怕蜈蚣”三个字。清瑶刚开始不明白什么意思，见她看向丰亦轩，又对她点点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他怕蜈蚣，清心谷最多的就属蜈蚣了。”她想，朝丰亦轩笑了一下就离开了。

  一刻钟后，非晚就听到丰亦轩恐惧的叫声。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可就不客气了。”他对清瑶说。

  “你在这里白吃白住，还能怎么个不客气法？”清瑶笑着说。

  “好好，你想怎么样都行，先把那些东西拿开。”亦轩求饶道。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见到蜈蚣，小时候非晚和雪燕没少用这个威胁他。

  清瑶笑着把蜈蚣收了起来，她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还会怕蜈蚣。

  “明日你陪我上山给师兄弟们送衣裳。”她说。清心谷的弟子都在山谷的另一边，这边只住着两位师傅，非晚母子和她自己。

  “就这事，你用得着用那玩意来吓我吗？你怎么知道我怕那个的？”

  “无忧姐姐告诉我的。”

  “你们竟合起伙来捉弄我。”

  清瑶想无忧姐姐是怎么知道他怕蜈蚣的，难道他们是熟人？她想起丰亦轩第一次拉着她误认为别人，还想起她那天告诉他无忧姐姐是白先生救过来的，他就跑了。

  “无忧姐姐是不是早就认识你了？”她忽然问。

  “是，她跟我的亲妹妹一样。”他倒不瞒着她，免得她又胡乱猜。

  清瑶一听说她像亲妹妹一样，忽然笑了，什么都不跟他计较了。

  “明日的事别忘了。”她哼着小曲离开了。

  丰亦轩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非晚已经站在他身后了，看着清瑶的方向笑。

  “你可别多想，我只是让着那个小丫头而已。”亦轩解释道。

  非晚点点头，丰亦轩觉得她有点看好戏。

  “我去找小水去。”丰亦轩有点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丰亦轩和清瑶之间的小动作，非晚看在眼里，她真心为师兄高兴，这些年他总是到处奔波，现在终于有一个人让他不想离开了。

  白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在非晚身上试用各种药，但她还是说不出话。非晚好像也适应自己不说话的生活了。

  四月初，非晚告诉丰亦轩自己想回去看看母亲。

  “你终于想通了吗？我同你一起回去。”亦轩高兴地说，他一直等着她走出这里。

  她告诉他想自己独自带小水回去，有些事她想自己告诉娘亲。她让他在这里好好照顾清瑶。

  “她又不需要人照顾。”亦轩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吗？”他知道总得让她自己面对一切。

  她说不知道，也许回来也许到处走走，也许回白梅山看看师父。但她说小水是清心谷的弟子，她会送他回来的。

  “我知道有些事需要你自己解决，我希望你能冷静处理一切。任何时候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不管你原不原谅他。”亦轩说。

  也许是清心谷太舒适了，自己奔波的多年的脚步竟想在这里停下来，亦轩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不想在江湖上走了。清心谷确实留人心。

  次日非晚带着小水向白先生和萧前辈告别。

  “你的身体都恢复得很好了，就是你的嗓子，我知道你的一身武艺能保护自己，但你不能开口说话在还是影响你的生活，你在外一定不要跟别人起冲突。”白先生说。

  “小水还小，如果可以你就把她留在清心谷，我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小徒孙的，他有那么多的师叔，大家也都很喜欢他。”萧青觉得她带着孩子还是不放心。

  非晚告诉他自己想带她回去看看家人，自己还会送他回来的，她的命是师傅们给的，他也理应在这里长大。

  清瑶也舍不得她们离开，这两年来一起相处，她都习惯了，原来清心谷只有她一个女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有她作伴。

  非晚把她拉到一边，在她手上写着珍惜两个字。清瑶脸红了，她说：“我不敢奢想，我是一个从小无父无母，被师父收养的人，他是小王爷，我怕自己配不上他。”

  非晚摇摇头，又在她手上写上“只求真心人”。

  她们走的时候，清瑶哭了，她问丰亦轩：“看你担心的样子，你不陪他们一起吗？”

  “有些事还得她自己解决，只要她活着对我就是最大的安慰了。”丰亦轩说。

  他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想，师妹，希望这次你能为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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