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挑眉看着他的动作，“看来江总管这是心里有数了。”

“别这么叫我，叫名字就行。”江总管，怎么听着像太监。

“你找的这两个人我碰巧知道。”

“这么碰巧？”沈珏笑得意味深长。

江宁在心里叹气，他就说不喜欢这种成了精的，真是什么都瞒不住。

“也不算，上次你给主子传过消息之后，主子就派人去查了这位唐大少。”想起这些天沈行止的状态，江宁语气中不免带上一些担忧，“主子的猜想，这位叶姑娘目前应该是跟唐大少软禁在一起，那个叫方成儒的小男孩，应该是死了！”

“死了？”沈珏骇然。

“能确定吗？”唐倦有些急，他大概知道唐和风多看重叶安安跟这个孩子，虽不是他亲生，但也断不可能看着方成儒出事。

其中的原委江宁也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唐少侠，要知道这话既然能从我口中说出来，就代表着，我能对此负责。”他们比不上黑楼，可也不是吃素的。

“怎么会这样。”唐倦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只能默默地闭上嘴消化自己的情绪。

“杀了方成儒地跟软禁唐和风的，是同一个人。”沈珏的手指轻轻敲击在自己腿上，脑子飞快地转动。

“沈楼主果真聪明，不过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江宁卖起了关子。

“怎么说？”

“方成儒应该是唐和风亲自动手杀的。”江宁的声音沉甸甸的，跟外面天空低压下来的乌云一样。

“这不可能。”唐倦第一个出声反驳，除非他大哥疯了。

“唐少侠这是怀疑我情报的准确度？”他江宁说出口的东西圣上都不曾怀疑。

沈珏沉静地半眯着眸子，“有人在逼他。”沈珏一语道破其中的关系，“逼他在方成儒跟叶安安之间选一个。”只有这样才可能让唐和风动手。

这招太恶心了，唐倦心里一片冰冷，唐夫人真是好狠心，也是好算计，现在就算唐和风百般愿意，面对杀了自己儿子的凶手之一，叶安安叶也不会愿意的，不杀他为子报仇就是好的。

唐和风跟叶安安这辈子注定无法圆满了。

“她就不怕唐和风恨她一辈子吗。”唐倦咬牙道。

“在恨也是一家人。”江宁慢悠悠地说，“血浓于水，唐大少是做不出来为了给心上人的儿子报仇杀了自己娘亲。”这件事无解了。

沈珏点头，“想要叶安安跟唐和风离心，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唐夫人选择最无法后退的一种。”当真是心狠，不管是对这三个人谁来说。

“现在还有必要知道叶安安跟唐和风在哪吗？”知道了也白搭，什么都晚了，江宁不禁在心里叹息，可惜了一对有情人。

“唐夫人要做成这件事，一定要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不用问也知道人在盛阳山。”

“还是你们主子心心念念的那位帮忙把人弄过去的吧。”沈珏嗤笑，“你回头问问沈行止，那人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如皎皎明月，更不是能为天下造福之人，他是否还愿为那个已经变了质的夙愿，牺牲性命。”沈珏这话说得很大，却很触动江宁的心。

无他，沈行止最近的状态实在是愁人。

“沈楼主，你可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跟了沈行止快二十年，江宁是最不希望他最后走上绝路的人，可惜，现在好像已经无力回天了。

沈珏的话给了他希望，“你真的有办法，能救得了统领的性命吗？”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沈珏的冷静让江宁也跟着冷静下来。

“就是说还有希望。”他释然地笑了下，“如果真到了那天，沈楼主，还望你能尽最大努力，不管结果如何，江某都不胜感激。”他站起身，  正式庄重地给沈珏行了个大礼。

这是压在他心底的一块石头，好像现在这块石头终于撬动了一个角。

沈珏坦坦荡荡的受了他这一礼，“我尽力是一方面，怎么劝得动你家主子是另外一方面。”

江宁点头，心里有数了。

“沈楼主接下来是要去盛阳山了？”

“还要再等等。”沈珏淡定的好像什么风浪都无法撼动他做事的步伐一样。

“等什么？  那个秦向之举办的开山仪式？”秦向之邀请各路掌门的消息江宁也是知道的。

“这只是之一。”沈珏最喜欢这种大会了，能把好人、坏人、真小人、伪君子都凑到一起。

有什么恩怨、往事的，大家面对面讲清楚，谁都没机会搞小动作，简单快捷。

要是恨透了这个江湖，这就是最好的一锅端的机会。

“之二呢？”江宁有点好奇了。

“这是秘密。”沈珏站起身，喝干了最后一口茶。

小炉上的水已经煮开了，咕嘟咕嘟的声音跟外面落雨的声响结合在一起，听上去让人倍感舒适。

“多谢江总管解惑，告辞了。”

江宁点点头，没有起身相送，只是在沈珏即将踏出塔的时候，说了句，“沈楼主千万保重。”不为别的，他主子的一线生机，还指望着沈珏呢。

-

雨下得不大，只是有些凉，唐倦有点后悔没有带伞出来，他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遮在沈珏头上，企图挡住一些风雨。

“回去先洗个热水澡，千万别着凉。”唐倦不放心的絮叨让沈珏觉着雨突然就没有那么凉了。

“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唐倦没理他，只是单手搂紧了人，在各个屋顶上快速奔跃，沈珏当然跟弱没关系，但不经风也是真的。

这人很矛盾地把强大跟脆弱结合到了一起。

他突然想起了唐和风，心里难受得很。

“人各有命。”在他身边的沈珏突然地说，“如果有一天我跟唐和风面临同样的选择，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沈珏的声音掺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唐倦的耳中。

“我知道。”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人本就是分远近亲疏的，那些人是不能割舍的，那些人是相对可以放弃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张谱。

“只是感叹，他们终究是有缘无分了。”

“别想了，已经发生且无法改变的事，就不要让他占用你更多的心绪。”除了徒增烦恼之外，毫无用处。

唐倦苦笑，有时候真的觉得沈珏这个人啊，冷静过了头。

-

回到客栈，又去安排人把小福接回来。

沈珏如唐倦的意，去泡澡，唐倦企图帮忙搓背，直接被丢出来了，讪讪地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水声，也觉得挺安心的。

“我们一直在这等吗？”在塔上的时候，沈珏还有之二，他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不，晚一些，我们启程去四方岛。”

去找龚慕与吗？唐倦对这个行程有些不理解，但是他听话，尤其听沈珏的话。

“那一会我去把东西收拾好。”

沈珏嗯了声，就再没说话了。

不大会儿，小福也回来了，三个人休息片刻，又吃过晚饭，踏着夜幕，出发了。

-

雨夜赶路，让唐倦很突然的想起了他跟沈珏刚重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雨夜，沈珏赶回客栈去杀人，他就这样打着一把伞，站在外面等了好久好久。

那时候的心情跟现在已经大有不同，现在回想，大概在那时候，他就已经悄悄动了心，只不过自己不知晓而已。

“专心赶车，想什么呢？”沈珏在车里掌灯看一本闲书。

“真是怪了，你是会读心术吗？”每次他有些情绪上的波动或者隐僻的想法，沈珏就像在自己的心上建了座情报站一样，随时知晓。

“读心术我是不会的，可能是我足够在意你吧！”沈珏大言不惭地隐瞒了他会根据唐倦很轻微的呼吸变化，去猜测他的心绪起伏的秘密。

唐倦心里咯噔一声，那为什么他很少猜中沈珏的心思呢，难不成他没有沈珏在意自己那般在意沈珏？

这个认知，让唐倦备受打击，蔫头耷脑在心里忏悔，自己是不是应该对沈珏再好一些，才能配得上沈珏的爱。

看着赶车的人苦恼的样子，沈珏坏心眼地笑笑，给他家小狗找点事做，省得成天想那些没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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