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秋无意的厚脸皮，沈珏早就习惯了。

“有事？”

“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秋无意迈着长腿走了进来，“顺便来商量一下，胡尚年的事。”想起这个人，秋无意就头疼。

“胡尚年？他怎么了？”他这个大师兄自从废了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有在栗子面前才装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只要栗子一走，那就是一抹幽魂，怎么对他，连个声都不带吭的，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

“他说不跟我们一起走了，打算留在镇子上。”秋无意叹气。

“他自己留下？”唐倦拧着眉问，得到秋无意点头确认后，“他是不想活了吗？”唐倦还算了解这个大师兄。

温润亲和的表面下藏着他自己的心高气傲。

他对栗子的感情是真的，现在想死也是真的，尤其是看到栗子有他们做靠山之后。

“反正我劝不动。”秋无意摊手表示无奈，他也确实没什么耐心劝人，“所以过来问问你们的意思，是硬带上他，还是遂了她的心愿。”

唐倦也拿不准主意了，他望向沈珏。

“医圣前辈的意思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沈珏摸着下巴想，一个手脚都不能动的人，产生这种想法也很好理解。

“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去求菩萨了。”胡尚年的手脚的筋脉全断，不只是直接被挑断的外伤，还被人用内力震了个粉碎，想接起来，除非他重新去投胎。

“栗子怎么说？”

“小丫头快哭成狗了，你赶紧去劝劝吧。”秋无意也是第一次见到栗子哭得这么伤心，这姑娘一直是活泼开朗的，被秦向之坑害成这样也没见她寻死觅活，现在为了胡尚年伤心成这样。

“我去瞧瞧。”沈珏起身下床。

“你怎么样？行不行？”唐倦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再倒下，“要不我把栗子给你叫来吧！”唐倦实在不放心。

看得秋无意直撇嘴，“差不多得了，老沈又不是纸糊的，你信不信现在把他放出去，依旧能上盛阳山杀个来回。”沈珏什么实力他还不清楚吗。

“活该你没人心疼。”唐倦扶着沈珏往外走，经过秋无意面前时默默说了一句。

听得秋无意火大，这小子怎么个意思。

-

这是家客栈的后院，被霍门主直接包了下来。

沈珏刚走出院子，就看见栗子在厢房门口站着，眼睛又红又肿，抽搭着肩膀一耸一耸的。

听见沈珏的动静，转头就往沈珏怀里扑，被唐倦一只手拎住了后衣领，“说话归说话，别动不动往人怀里扎。”这么大姑娘了，也不知道避嫌。

栗子气鼓鼓地瞪着他，肿胀的眼睛又睁不大，有点滑稽。

“主人，呜呜主人…”栗子委委屈屈地看着沈珏。

“行了，别哭了，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沈珏温柔地用帕子给她擦了眼泪。

栗子哽咽着打了个哭嗝，脸上闪过些许迷茫。

“大师兄，大师兄他是不是不想活了？”胡尚年告诉她，要留在这里等，去报仇这件事，他帮不上忙，也使不上力，还要分一个人照顾他，还不如留在这里等他们报了仇，平息了事情，再回来找他。

这话说的貌似很稳妥，可他偷偷拒绝了栗子给他找好的照顾他的人，要不是那孩子心神不安，好心地告诉了栗子，她就真的一无所知，安心跟沈珏他们一起出发了。

胡尚年是没办法生活自理的，一个人在这里，跟等死也没区别。

“我”她说不出其他的，只知道心里无比的难过。

“是不是脑子里乱哄哄的？”沈珏把手帕递给她，让她自己擦，没看见旁边的唐倦都冒酸气了吗。

栗子点头，她想不明白自己对胡尚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胡尚年拼了性命救她，她是感激的，可若说喜欢，好像也没有。

“大师兄死了你会难过吗？”唐倦突然插嘴。

栗子愣了一下，一种没有过的揪心感从心底爬上来，还带着点恐惧。

她坚定地点点头。

“那大师兄活着，只是不生活在你眼前呢。”

“什么叫不生活在我眼前，那谁照顾他？”栗子反驳。

唐倦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也很好解决的，把小福叫过来就好了，给她些银钱，想必她会愿意的。”

小福栗子听说过，是主人从青楼赎出来的。

“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也不方便啊。”栗子抿着唇，压抑着心里莫名的不痛快。

“这好办，把小福嫁给大师兄不就行了，这样大师兄就有人照顾了，小福也不用回青楼，大师兄成了家，也有人陪着他聊聊天，没准就不想轻生了，再说”

“不行！”没等唐倦把话说完，栗子就打断了他。

沈珏心下了然的偷偷笑了笑。

“我觉得挺好。”沈珏朝唐倦投去赞成的目光。

“不”拒绝是栗子本能的想法，她不愿意，尤其是听见要胡尚年跟小福成亲的时候。

“为什么？”沈珏若无其事地看着她，“他救了你，你想报答他，更不忍心他去死，这是正常的，所以给他找个好归宿，让他开心地活下去，不是很好吗！”沈珏装作不解地问。

“那我怎么办。”脱口而出的话连栗子自己都怔住了。

主人说的是有道理的，可是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呢。

她从来不是傻子，尤其对感情这回事，除了看上秦向之算她眼瞎了之外。

或许，对胡尚年除了救命之恩，她也是有了别的心思的。

“栗子，我知道胡少侠，以前很喜欢你，围着你转，你已经习以为常了，骤然听说他会成婚，你心里会不舍，你要分清楚哪些是好感，哪些是占有欲在作祟。”沈珏循循善诱地引导着她思考。

“胡少侠如今不比从前，他以后没法给你帮助不说，还会拖累你，生活上的一切都要你帮忙，小到吃饭喝水上茅房，大到生老病死，你生病了他无法照顾你，你遇到危险了，更是无法救你于水火，甚至，连正常夫妻间的事，他也做不到。”

栗子听得心酸，“我都知道，主人，我都知道，我愿意照顾他。”

沈珏收起温和的笑容，严肃地看着她，“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照顾这样一个人一辈子，没有尽头，也没有好起来的希望，你想清楚。”

栗子顿住了。

“想清楚告诉我，不管你怎么选，我们都支持你。”沈珏在她背上安抚性地拍拍。

栗子还小，想经历过一次那样的伤害后，太快做出决定，他怕以后这孩子会后悔。

-

“我想好了，主人。”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栗子就坚定地给出了答案。

“人生大事，你要不好好想想，也不急在这一时。”沈珏叹气，这姑娘从小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我想好了，没什么好犹豫的，主人，我愿意照顾他，跟他一辈子。”她从来不是扭捏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是不爱，刚才她只想了一件事，要是那时候救她的人是麦冬，麦冬为了救她成了残废，她愿意一辈子陪在麦冬身边吗。

根本不会。

她愿意为了报恩，给麦冬请最好的大夫，花钱给他找合适的人伺候，根本不会有这种想要陪着他一辈子的念头。

-

“你想好了就行。”这个答案不算出乎沈珏的意料。

“我想好有什么用，大师兄根本就不想见我。”她低下头，委屈地踢着眼前的石子。

“他会同意的，你就按照我说的做。”沈珏笑眯眯的，特别可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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