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这个消息后，各村屯的心思都有些活动了，尤其是那些没有牲口或者牲口数量比较多的生产队，更是蠢蠢欲动。

    清早，乌云压顶，憋得人喘不过气来，老曹一大早就来到马厩，瞅瞅这匹看看那匹，最后目光落在乌龙马身上。

    乌龙马从马槽里抬起头，也瞪着大眼珠子看着他。

    老曹伸手摸了一下，乌龙马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也算懂了一些人情世故，只是低下头在他手心蹭了蹭，没有像往常那样张嘴去咬他。

    “咋，想卖马了？”老程头端着一个掉了茬的瓷碗走过来，唏哩呼噜喝着苞米碴粥，笑问他。

    “卖啥卖，咱们最穷的那会都没卖，现在更不能卖了！”老曹又伸手摸了摸枣红马，这匹稞马是他最喜欢的，性情温顺，脚力快，不挑食，比建平那匹动不动就尥蹶子的儿马子强多了！

    他又转身进了牛棚，牛棚的塑料布已经全部撤下，取而代之的是红砖修葺的全新牛棚，四头牛一水站在食槽前，正低着头大口大口吃着从田地里割回来的新鲜嫩草。

    奶牛的伙食标准比马和毛驴高了一个等级！

    这两头奶牛又揣上了，每天产奶量能到一百斤左右，除了给供销社送过去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给村子里的老人和孩子们，再就是让张子义制作成奶皮子和奶酪，隔三差五也卖给供销社。

    单靠卖牛奶的钱，奶牛们就把自己的“伙食费”给挣出来了。

    看到老曹进来，两头黑白花大奶牛抬起头，冲他哞哞叫了两声，牛通人性，知道谁对牠们好。

    看到奶牛，老曹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他紧走一步，伸手挠挠牛角中心那一撮呆毛，把老牛舒服得眯起眼睛，静静享受。

    “要不整点牛奶，拿马市上卖？”

    老曹左看右看，真是舍不得！

    全是心肝宝贝！

    哪个都不能卖！

    不但不能卖，要是有好的牲口，他还要再买回两头接着养！

    “这玩意死贵的，谁舍得花那个钱啊！”老程头笑了一声，把碗里的苞米碴粥一饮而尽，提起袖子擦擦嘴，“马市是啥时候？我也去看看。”

    “十六号。”

    “一个月就一次啊？”

    “一次就够了！”

    小牛犊子也靠过来，哞哞叫着去舔老程头的手，老程头拿起挂在墙上的毛刷给小牛梳理毛发，小牛犊子乖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眯起眼，舒服得不得了！

    远处传来了响动，孙建平走进马厩，看到他，马儿们哕哕叫起来，一个个友好的看着他，他翻身跳进马厩，拍拍这个摸摸那个，被摸到的马儿们高高扬起头，一脸得意，没被摸到的急不可耐，抻长脖子往他手上碰。

    老曹笑眯眯看着这一幕，这孩子不但人缘好，就连马缘也这么棒！

    小黑马嘶嘶叫着靠过来，气呼呼向他告状！花青马咬了牠的耳朵！

    “跟一帮小孩似的，哪个都得伺候到位，要不真跟我尥蹶子闹脾气啊！”孙建平安抚完马厩里的“伙伴”之后，来到牛棚，老曹一笑，“你这个马倌当得好啊，这家伙民意杠杠的！”

    “哈哈还行吧，叔，马市不是要开了么，咱们咋去？”

    “我刚才寻思着挑一匹年纪大的干不动活的去马市卖了，可转了一圈，舍不得啊！”老曹感慨一声，“给咱们屯子干了一辈子活，临了把人家给卖了，那不是老爷们办的事！”

    “也是，毕竟个个都是有功之臣。”孙建平扭头看看马厩，发现乌龙马不吃草料，而是扭过头盯着他看，一人一马目光撞在一起，孙建平比划出一个手势，嘴里“啪”的一声，乌龙马很乖觉的翻着白眼，吐吐舌头，装出一副中枪倒地的模样，逗得三人都忍不住笑。

    啥人养啥马。

    “看看吧，要是有好马，咱们再买回两匹，现在牲口还是不够用啊！”

    老程头看看马厩里那十几匹高头大马，心里暗笑这老爷子今天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事！

    八成是想选一匹卖出去，又舍不得！

    买马？

    别逗了，等过了今年，那三匹小马也长起来，能架辕子套车了，就又多三头大劳力，还买？

    有多少地要种啊！

    “我听说小西山那帮人好像要趁着马市整点别的。”老程头拽过一个马扎递给老曹，卷了根烟，“昨天这不是给我丈母娘送牛奶么，听韩老八说的。”

    “还扎笤帚卖啊？”

    “好像是……”

    “也对，那屯子人除了扎笤帚也不会干点别的。”老曹接过他卷好的烟卷点燃了，咕嘟一口，“那帮犊子生产队地里的庄稼看都不看一眼，那家伙荒得，草都没大腿，自个家那点猪饲料地伺候得跟绣花似的，真是服了！你说把生产队的地耪耪能累死啊！”

    “自私！”

    老程头脱口而出，把孙建平震惊不小！

    看到没本村农民的文化素养直线上升！

    “可不是咋的，就寻思糊拢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不顾大集体，老话说得好，大河无水小河干，生产队地里不打粮，年底吃啥喝啥？去年也就是靠着我女婿东跑西颠给他们送米送油，今年没人整了，我看他们秋后咋办！”

    “还咋办，偷咱们的呗！”老程头哈哈一笑，把老曹气得一翻白眼，“你瞅着今年夏天看青的时候让我逮着的，一个个的不学好，偷庄稼来劲了！”

    老曹怒不可遏！

    “行了别唠这个了，赶紧的收拾收拾，我去后山给牛犊子割点草，小牛犊子长得真快，看这样年底就能产奶了！”

    “我也去，这一天天的不干点活全身难受……”

    俩老头抄起镰刀，各扯上一根绳子缠在腰间，叼着烟，一边唠嗑一边往后山走。

    孙建平没出声，直到俩老头走远了，他才捏捏小毛驴的鼻子，翻身跳出马厩，一溜烟跑回家！

    我才不去割草呢！

    草刺扎得难受！

    吼吼！

    好逸恶劳的孙大队长溜溜达达回了家，看到自家院子里沸反盈天，小豹崽不知道啥时候从屋子里钻出来，正跟在老猫身后，撅着屁股竖起尾巴，前爪按在地上，小嘴巴张开，露出白森森的锋利牙齿，跟着牠猫大爷学捕猎呢！

    这老猫也是真够意思，把小豹崽当成自个孩子，摆好姿势后扭头瞅了一眼，见小豹崽姿势不对，扭过头嘶嘶叫了一声，吓得小豹崽连忙学着牠的样子调整了一下姿势。

    三只小鹅咯咯叫着找草吃，走地鸡小同志跟在牠们身后，捉捉虫子看看风景，惬意无比。

    孙夫人正提着一桶猪食喂猪，看到他回来，噗嗤一笑，伸手帮他薅掉粘在头发上的马毛，“哥你不是说去大队熟悉一下环境吗？咋还没去呢？”

    “不着急，等会我寻思去水库看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钱慧珺，“你看，现在风向好像要变了……”

    钱慧珺接过来一看，微微皱眉，“他又重新见报复出了？咱妈是不是给他当秘书？”

    “嗯，我看这世事很快就要变了！”

    孙建平抬头看看天，清早积郁的乌云一点点散去，已经露出一小片晴朗的天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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