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平拍拍身上散落的雪花，一把牵过缰绳，不用说，也不用问，乌龙马肯定是想他了，要不然也不能解开缰绳自己跑过来。

话说解缰绳这活……

兔崽子越来越熟练了！

清晨的小山村，宁静而安详，天边升起一片鱼肚白，倏然一轮红日跳出来，将阳光洒满小小的二马架村，也给牵马的人镀上一层金光。

三年了，村子里变化不大，张叔给俩儿子修的红砖房也早就落成，烟囱里冒出徐徐青烟，富才和富田都已经结婚，分家另过了。

当年给知青们修的知青点早已人去屋空，一群麻雀落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看到孙建平牵着马过来，轰的一下四散了。

孙建平驻足知青点，呆呆看了足有半分钟，末了叹了口气，摇摇头，又继续往前走。

徐大娘一大早起来抱木头，看到孙建平牵着马走过来，满脸笑容冲他打招呼。

“建平回来了！婶子问你点事！”

孙建平牵着马靠到她家栅栏边，一笑，“咋了婶子？”

“昨天你说，王金刚从香江回来了？”

“嗯，现在在京城前门外摆摊卖电子表呢！”

“那指定是发财了吧，咋不回来看看铁柱呢？”

老太太一脸期待的盯着他看，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满意回答。

孙建平尴尬笑了笑，“是，是发财了，去香江哪有不发财的？等着吧，过阵子天气暖和了，兴许就回来了呗！”

“那是，我听人说香江老有钱了，那钱都没脚面子，一划拉一大把……”

“对对对，有钱！那婶子我先过去了！”

“等会来家里坐坐啊！”

“指定去！”

孙建平和徐大娘寒暄两句，走进马厩，扭头一看老太太还杵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盘算啥呢！

这老两口！

看到他回来，马厩里的大马都哕哕叫起来，催促他快点弄草料！

乌龙马也挣脱缰绳，用嘴咬开马厩的大门，自个钻了进去，乖乖站好，等候主人喂食。

“你倒是跑得快！”

孙建平看到马儿们在一个个急不可耐的模样，笑了笑，真是应了那句话，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马也是一样！

他马上动手铡草，拌料，倒水……

看着一匹匹高头大马低着头，大快朵颐的模样，孙建平轻轻吁了口气，离家三年，现在想想真如做梦一般！

一匹全身黑色的小马驹调皮的从马厩里钻出来，围着他转来转去，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盯着他看。

这是小黑马的孩子，是一匹小儿马子，见孙建平也盯着他，嘶嘶叫了一声跑开了。

“建平咋这么早？”

老程头听到外边响动，就知道是孙建平过来喂马了，寻常人没这个心也起不了这么早。

老爷子颤颤巍巍推门走出来，看到他正坐在草堆旁，那匹小马驹正躺在他的腿上，眯起眼享受挠痒痒。

“叔，早啊！”

孙建平和他打了声招呼，老程头蹲下来，也伸手捏捏小马驹的耳朵，小马驹调皮的张开嘴去咬他的手腕。

“我这辈子没干别的，净伺候牲口了……”老爷子站起身，看看挂在天边的太阳，自嘲似的笑了笑，“是不是拆分大集体，牲口也得分了啊？”

“应该是吧！”

“唉！”老爷子叹了口气，望向马厩里正在大口吃草的马儿们，“那以后牲口可遭老罪了！谁能大半夜起来给牠们添草料啊！”

孙建平听完也沉默了。

程叔这么多年伺候牲口伺候得精心，牲口们吃得好睡得好，個个膘肥体壮，谁看了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一番？

要是真分了……

小黑马嘶嘶叫了一声，小马驹纵身跃起，一溜烟钻回马厩，伏到母亲肚子下面，大口大口喝奶。

老程头低着头，转身回了屋子，不一会又传出单调的打铁声，孙建平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人，只得站起来，吹了声口哨。

吃饱喝足的乌龙马又乐颠颠跑出来，用沾满草料的大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孙建平一抖马缰绳，乌龙马立马乖乖屈起前蹄跪在地上，扭头瞅瞅他。

上来啊！

马儿带你飞！

孙建平又找出那套尘封许久的马具，擦掉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尘，给乌龙马套上。

做完这些后，他翻身骑上大马，乌龙马纵身一跃，直接从围墙上一跃而过，双蹄稳稳踏在路面上，甩开四蹄狂奔起来！

孙建平骑着大马绕着屯子跑了一圈，乌龙马高兴得嘶嘶直叫，速度飚得飞快！孙建平只觉得路旁的树木飞速后退，耳畔呼呼作响！

对，就是这种感觉！

在狭窄逼仄的大城市里生活，连人的心情也被压抑到极致，如今回到农村，天大地大，策马奔腾，可以尽情地喊，尽情地跳，尽情享受人世间的一切美好！

“吁……”

他骑着马冲到自家门口，乌龙马也不客气，又是一跃，跳过院门，稳稳停在院子里！

“哥你这是骑了个兔子回来……”

早起的钱慧珺笑着揶揄一句，乌龙马颠颠跑上前，用大脑袋蹭她的肩膀。

“好了好了哈哈，你比那猫还黏人！”

“那俩犊子还没起来呢？”

孙建平隔着窗户往屋子里一看，正好和老猫俩大眼瞪小眼！

“喵！”

老猫气得抡起爪子拍玻璃！

瞅啥瞅！

这边饭刚好，蹭饭的就一窝蜂冲进来，豆包、大白狗，以及一群黑的白的小狗崽，海东青，猫崽子……

孙建平终于看到了老猫的孩子，也就是那只体型硕大的狸花猫，却仍然被冠以“猫崽子”称呼的家伙，这只乖巧的母猫跳上炕头，贱兮兮抱着女儿的胳膊，发出撒娇般的喵喵声，让孙建平不得不怀疑她俩之间是不是有啥“猫腻”。

“咋生了这么多啊！”

钱慧珺哭笑不得的看着一二三四……

七只小狗崽，三黑四白，整齐划一蹲在地上，齐刷刷仰起头，向她要吃的！

“都是豆包干的好事！”

孙建平怒搓狗头，豆包呲着牙傻笑。

“哥你今天去县城啊？”

吃完饭，钱慧珺拿起一条毛巾蘸湿了，把屋子里的柜子重新擦了一遍，孙建平点了下头，“看看上头咋安排咱们俩的工作。”

“那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把屋子收拾收拾，伱回来路过供销社别忘了买点肥皂回来，我把那俩犊子的衣服也洗洗。“

“嗯，那我先过去了！”

看看俩孩子正在院子里玩，孙建平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钱慧珺俏脸一红，“讨厌！”

“呦呦呦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呢！”

吧唧又是一口！

“烦人吧啦的，快点去县里吧！”钱慧珺笑着推了他一把，在城里人多，不好意思，这刚回到乡下就又黏糊上了！

咋的还想要个宝宝啊！

孙建平嬉皮笑脸，扯过乌龙马，翻身骑上去，又是一跃，直接从院门上跳了出去！

“你爸真是骑了个兔子！”

钱慧珺靠着门框，看看飞驰而去的丈夫，再瞅瞅在院子里堆雪人的俩孩子，微微眯起眼，轻轻吁了口气！

这样的生活……

真好！

相比前几年，县城没有多少改变，街还是那条街，路还是那条路，只是路边多了不少摆摊卖货的“先行者”。

孙建平来到县委大院门口，翻身下马，看门老头一看是他，急忙起身相迎。

“孙队长回来了？”

“回来了，赵部长在吗？上头让我找他来报道。”

“在，一大早就来了，你快去吧！”

“好的大爷！”

他把乌龙马拴在门口的大树上，拍拍衣服袖子，大步流星来到办公室门口，刚要敲门，忽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争吵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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