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堂也有地狱，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港岛就是，表面上的香港，流光溢彩、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既有无数靓女，又有灯红酒绿。

    但是，在这里，还有另一面——很多刚来港岛的人，他们只能住在仓库里的铁笼子里，他们住的铁笼分为上中下三层，大小只能容纳成年人弯腰曲背，

    可即便是在这里，人们还是怀揣着某些希望！

    “找到船了吗？”

    林康刚一回到笼屋里，就有人围住他问道：

    “船，有船愿意带咱们过去吗？”

    点了点头，林康说道：

    “找到了，不过价钱很贵，”

    “多少钱？”

    他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1000块！”

    瞬间，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1000块，对于他们这些住在笼屋里的人来说，委实是一笔巨款。

    原本还满面期待的人们，无不是纷纷长叹口气，有人嘟嚷道：

    “有1000块，还用去南洋吗？”

    人们在那嘟嚷着的时候，一旁一位刚抽过大烟过完烟瘾的家伙，说道：

    “南洋，南洋又怎么了，那地方连大烟都没有，哪比得上港岛……”

    可他的话换来的却是周围人们一阵白眼，所有人都知道南洋有多好——南洋就像天堂一样。

    无论是他们从电视里看的，还是从电影里看的，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天堂一般的南洋，也正因如此，不知道有多少人天天做着南洋梦。

    梦里的南洋……啥都有！

    可南洋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尤其是对他们这些从大陆偷渡出来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想申请侨民证，至少要是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又怎么样，大陆的学历，他们不认的……”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林康的眼神却变得极其坚毅，他看着身旁的同乡，说道：

    “1000块钱是很多，可是只要我们下定决心，就一定能排除万难，获得胜利……”

    一旁的陈慧跟着说道：

    “阿康说的不错，只要我们下定决心，就一定能到南洋去！”

    在林康的鼓动下，几人终于又找回一丝希望。

    几个月后，林康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前往南洋的旅途——一艘小渔船。渔船一路向南，看着辽阔的大海，林康显得有些激动，甚至大喊道：

    “南洋，我来了……”

    他的声音刚落，陈慧等人也跟着大喊起来，一时间甲板上尽是一片喊声。

    不过，船老大却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默默的驾着船，向着目的地驶去，船一路向着东南，三天后，抵达了巴拉望岛南部，在这里，他们又换上了一艘渔船，他们将从这里乘船去南洋。

    一直以来，巴拉望岛都是偷渡南洋的第一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偷渡客们乘船在这里集合，然后再进入南洋。

    “今天晚上，我们就能到南洋了！”

    林康有些激动的说道：

    “从这里到南洋只有一百多公里，我看过地图！”

    正像他们期待一样，当天晚上，渔船把他们送到了北婆罗洲的一片海岸，对于这些蛇头来说，他们自然知道那些海岸的人迹罕至，适合偷渡客们上岸。

    很快林康一行人就上了岸，上岸后，没过多久，就看到一条并不算宽敞的公路，林康说道：

    “好了，同志们，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散开了，有缘再见了！”

    之所以要散开，是因为一行十几人太显眼了。

    换好衣服后，一行人看着彼此互相道别道：

    “保重！”

    “保重！”

    很快他们就是两三人一组的分别了，而陈慧则跟着林康，他们是高中的校友。与往常不同的是，陈慧穿着件南洋裙，甚至还化了淡妆，这当然都是伪装，为了蒙骗可能遭遇的警察。至于林康则是牛仔裤、T恤衫，瞧着和南洋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

    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他们总是会不时的把目光投向远处，终于，沿着公路走了差不多四个小时，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公交站台。

    “阿康，你看这个公交站看起来就像个电灯泡……”

    陈慧有些奇怪的说道：

    “怎么把公交站修成这模样。”

    “确实有点像，谁知道呢？这么偏僻的地方，修这样公交车站，可真够浪费的！”

    看着公交站台里的那些装饰画，林康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说道：

    “对了，阿慧，你上过大学，你会说英语吗？”

    “大学早就不教英语了，只教俄语。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听人说，在南洋，要是申请外派的话，不仅薪水高，而且晋升还快，但是到国外肯定要懂英语的。”

    看了看林康，陈慧说道：

    “你说的是公司吧。”

    “嗯。”

    “咱们又没有学历，进不了公司的，能进工厂就不错了……你看，好像有车来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车灯让陈慧欢喜道：

    “快看看，是不是公交车！”

    傻眼了！

    坐在车上的陈慧和林康完全……懵圈了。

    怎么会这样？

    看着车里头戴钢盔，身穿迷彩服的军人，林康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拦了一辆车而已，可谁曾想却是军车。

    车里坐满了南洋军人，然后就请他们上车了。

    不过他们也没坐多长时间，十几分钟后，他们就下车了，下车时，带队的军官打量了这对情侣两眼，指着不远处的火车站说道：

    “前面就是火车站，好了，再见，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目送着军车离开的陈慧说道：

    “好像和报纸上写的不太一样啊！”

    “什么？”

    “我是说他们和报纸上不一样。”

    顺着陈慧的目光看去，林康嘟嚷了一句：

    “港岛还水深火热呢，不一样天天有人游水过去……”

    很快，他们就坐上了火车，前往长安的子弹列车，在列车的速度超过200公里时，林康和陈慧无不是惊讶的看着车窗外。

    “这车可真快啊！”

    “和电影里一样……”

    “别说话，别说话，别像个土包子似的，会暴露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林康与陈慧他们还是忍不住惊讶着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切。

    尤其是在抵达长安后，哪怕是他们见识了港岛的繁华，可是在走出车站时，还是为眼前这座都市给惊呆了，

    呆若木鸡的两个人，就这么看着火车站外——宽敞的街道上尽是车水马龙的汽车。

    “这，这就是南洋吗？”

    陈慧惊愕道：

    “瞧着比中环还热闹。”

    “这里还只是车站……”

    在他们身边，乘客往来不断，偶尔的会有人看他们一两眼，然后就匆匆赶起了路，在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看来我们来对了。”

    感受着都市的繁华，林康有些激动的说道：

    “好了，我们终于到南洋了，阿慧，我们将来肯定能住上南洋人那样的大房子！”

    他的话让陈慧骂道。

    “去去，阿康，要住你自己去住，谁和你是我们啊！”

    置身于南洋的街头，陈慧的双眼中充满了某种憧憬，说道：

    “我要到舞会上去自由自在的跳舞，去穿最漂亮的裙子，再也不用在工厂里加班……”

    此时的他们，对于未来似乎有着无数的憧憬，好像，只要来到这片土地，美好的生活就会向他们敞开大门。

    现在，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找到工作了吗？”

    仅仅只是两天，刚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到家中林康看着正在泡泡面的陈慧，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没想到，在南洋找工作居然这么难，我去了几家餐厅，哪怕是只要一半的薪水，他们也不愿意雇我，只是一个劲的催我离开，甚至还威胁要报警！真是的，那些人就不知道雇我能省一大半的工钱吗？”

    听着林康的抱怨，陈慧既不失望，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黑劳……在这里找不到工作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

    “拿，先吃面吧！”

    陈慧把碗递林康。

    往日里美味可口的泡面，吃在林康的嘴里，没有任何滋味，在港岛的时候，他听说过很多南洋的故事，许多发财的故事，其中就包括“方便面”，这种速食面是一个南洋人的发明。

    差不多七八年前，“红烧牛肉拉面”正式上市，这种速食面条很快就成为了受欢迎的商品，而这也是林康他们到港岛后，吃到的第一种让他们印象最深刻的美味。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打定主意要去南洋。

    现在来到南洋之后，方便面是他们能吃到的最廉价的食物。

    “那些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康的话里充满了抱怨。

    “你说。为什么那些资本家居然不愿意占咱们的便宜！咱们的人工这么便宜！”

    语气里都是抱怨，可是神情里写满了迷惑，毕竟，在港岛的时候，那里的资本家最喜欢的就是雇佣他们——他们的工资低，而且还拼命。为了一份工作，不仅会主动降低薪水，甚至还愿意无偿加班，只要愿意雇他们就行。

    可是到了南洋这边一切都改变了——那些人就像是不愿意占便宜一样，压根就不给他机会，哪怕是他表示只要一半的薪水！

    “不是不愿意占便宜，而是因为法律。”

    端着碗，陈慧走到木桌子边，然后坐了下来，说道。

    “因为雇佣黑劳，是要以“奴役罪”入刑坐牢的！”

    这几天，陈慧已经了解到了南洋的不同之处。其中对非法劳工的打击力度是超出想象的。

    奴役罪！

    这不仅要坐牢，而且还要做几年！

    “坐牢?我心甘情愿给他们干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犯什么法了！”

    林康抱怨道：

    “南洋这个地方好不讲道理，连这样的事情都管，甚至就连同随地吐痰，也要管……”

    或许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所以现在在他的眼里，南洋的天堂光环正在褪去，毕竟，天堂再好，那也是别人的，他自己连一份工作都没有。

    陈慧说道：

    “别想那么多，我这里还有些钱，还够我们再撑起几天，也许回头就能找到工作，先吃饭吧！”

    林康点了一下头，开始吃起了泡面，一边吃，一边说道：

    “难怪就这里是资本家的乐园，没有职业介绍所，咱们连找个活都找不到，那些资本家掌握着穷人的一切，离开了他们，穷人活该饿死……”

    林康机械式的吃着东西，脑海里却在思考其他的事情——怎么样才能打破封锁，找到工作。

    在吃饭时，看了一眼房间——这是一间公寓，他们露宿街头两天后，才碰到一个好心人，在他的“指点”下，他们入进了这所公寓，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这样的公寓，在南洋有很多，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单身人士或者新婚夫妻慢慢的都搬到了居民区，许多公寓就这样闲置了下来，而这也是让他们有栖身之地。

    当然，他们也不能住久了，毕竟，这些无人公寓是有人巡视的，不过，基本上只要注意一下，就不用担心暴露，大不了隔几天再换一个地方。

    “真是的，这么好的房子，居然闲着！”

    林康忍不住吐槽起来，

    “是啊，放在国内，那怕就是八级干部，也不一定能住的这么好……”

    “好了，好了，这里不是南洋嘛……”

    是的，这里就是南洋，一个他们以为是天堂，可是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这里不过只是别人的天堂，甚至可能还会是他们的地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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