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穿了一身白色裙子，依然是精致妆容，甚至比上一次见要浓一些。

陈立远远看着她拿着一束花过来，有种错觉，那妆容像一张面具，遮盖了她原有的情绪，让人看不透。

陈立朝她招手，“我听这边登记的人说，你之前来看过冯警官了。”

“刚回国时来过，那些年多亏冯警官照顾，一直对他的死，挺遗憾的。”

“仅仅是遗憾吗？”陈立问道。

墓地荒凉，一座座墓碑，仿佛望不到尽头，在这里的都曾是奋斗在第一线的警察。

陈立看着莫莉将花放在冯少楠墓碑前，他则从怀里拿出一小瓶白酒，倒了一些在墓前。穿过去，到冯少楠后面那一排的一块墓前，又倒了些。拍着那块墓碑回头问莫莉认不认识这个梁警官。

莫莉摇了摇头，陈立道，“这是后来进荷塘做卧底的警员，牺牲了。其实还有个王唯，他也是为这案子牺牲的，但他却不能埋在这了。”

陈立不无遗憾的叹息。

莫莉平静的站在那，仿佛一切都和她无关一样，这反应让陈立失望。

“我找你是想和你说说张淑梅，你了解多少，就是小百灵，认识吧。”

“认识。”

“你们是好姐妹？”

“就一般关系，我当时是大学生瞧不起那些人，但也想搞好关系，毕竟我是贺子农的情妇，他又不止我一个，总要从夜场那知道点他的消息，也好有所防备，我这个年头最久的情妇，可是很用心的。”

“彭城的死，是促使小百灵疯的原因，似乎都和冯警官的案子有关。我猜测，造成冯警官意外中彭城有一定作用，小百灵也知晓。所以是有人以报仇的想法对这两人下手了，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

“我不清楚。”

“我们查到的，是贺子农，你是他身边的情妇，了解多少，他和冯警官有什么关系吗？”

“我和贺子农就床上那点事，其余生意场上的人际交往，我上不得台面，哪知道他和冯警官认不认识啊？”

“可你和冯警官过去关系也很亲密，他没和你提起过贺子农。”

莫莉看向陈立，“陈警官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贺子农和冯警官的交集或者说交情，怎么看都不能是会替他报仇的关系。

但你不一样莫莉，我知道冯警官的死当年对你刺激很大，那之后没多久，你就成了贺子农的情妇。所以。”

“所以陈警官怀疑，是我指使了贺子农去杀人？”

莫莉好笑的，“我何德何能，贺子农又是什么人？我要是能操控他，能吹这样的耳边风，我就不会只是个情妇了，我也不用跑到国外那么多年，在国内一手遮天多好啊。”

她像听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贺子农什么人，会被我一个女人左右？”

其实陈立也觉得贺子农这一路披荆斩棘，不会被女人牵绊，而且莫莉在他那一堆情妇中算不上多出彩的。

但冯少楠的关系，又让他不得不怀疑。

陈立试探莫莉，不禁怀疑她当年左右贺子农的决定，更怀疑莫莉背后还有别人，最起码是一股很大的势力，操纵或者一步步影响着贺子农。甚至在贺子农死后，营造出一种可以结案的气氛，实际上在隐藏真正的面目。

陈立一直有一种贺子农只是个表象的感觉。

如果真的存在这个幕后黑手，无论是冯少楠的事，还是故意放出这些案子消息迷惑警方，都是为了隐藏自己。那么贺子农也好，当年的秦瀚阳，韩凌，甚至眼前的莫莉也罢，都只是棋子。

他只是想从莫莉这试探出，是否真的有一个这样的人。

但显然，莫莉面对询问是排斥的。

可莫莉也有一个破绽，陈立注意到，莫莉拿的是一束百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冯少楠刚去世那段时间，他来墓地经常看到一束小茉莉，茉莉花的味道让人印象深刻。

他当时问过，说是莫莉送的。可多年后她再回国，上一次和这一次，都只拿了百合。

而且在陈立问她冯少楠的问题时，她回答的很干脆，但，却是抬头看着天空的。

说明她在说谎。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她知道操纵贺子农的那个人的存在呢？她不忍心在冯少楠墓前说谎，不想拿冯少楠的事说谎，才会把头那一刻抬起来。

从墓地回去的路上，陈立一直在思考，莫红梅，彭城，到现在查的老唐，贺子农下手的动机。

如果真的存在背后的一只黑手在操纵，这个人显然是想替冯少楠报仇，除了莫莉，他想不到别人了。

可如果是莫莉操纵了贺子农，这几率多大？

不，中间九年莫莉都不在国内，不在这个局中了。

但如果是另一个人，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案子似乎到这僵持不上不下，这时候，岳明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找到了一具尸体。

贺子农这五个命案，有三个没找到尸体，一个是唐玉平，还有一个是秦瀚阳养父，秦建国。

最后一个据说是个女人，叫苏可欣。

而警方突然找到的这具尸体，正是秦瀚阳的养父，秦建国。

和警方说秦建国是贺子农杀的这事的小弟，说是亲耳听到的杀人过程。

秦瀚阳的养父嗜赌如命，来找秦瀚阳几次，那天这小弟在包房外经过，没看到现场，但无意中听到秦建国在和贺子农争执，之所以判断是贺子农，因为秦建国一直在喊着贺子农的名字，大概意思是，贺子农你小子的秘密值多少钱，你就得给我多少钱。不然，我就让我儿子秦瀚阳弄死你，云云的。

然后里面噼里啪啦的声响。

那个小弟说当时他都吓死了，生怕被发现，后来没人找上他，他就把这事咽下去了。

但秦瀚阳的养父秦建国再也没出现过，警方听到这些询问那个小弟，怎么判断人一定是死了，而不是拿钱走了。

“怎么可能拿钱走了，肯定是死了。”因为行李啊什么的，那个小弟后来注意到，都没拿走，后来秦瀚阳给扔了，小弟觉得就是死了。

但被警方问的，那个小弟也有些不确定了，他是为了减刑，知道的都说了，但具体也没看到尸体，所以判断不了秦建国到底死没死。

而警方的调查，秦建国确实后来再也没在老家出现过，老家的人都以为他去城里投奔儿子了。

走访他之前的狐朋狗友，也都是这个口风。

其实后面三个没有证据纯靠流言，没有尸体的案子，陈立也没寄予多大希望，把精力都放在莫红梅和彭城的案子上。那三个案子，暂时都在社会关系走访阶段。

却没想到，走访到秦建国老家的那组警员，正好在进村询问秦建国生前社会关系的时候，遇到了一场暴雨，村里一些没人住的老房子坍塌，其中就有秦建国老宅后院，下雨冲出了一个大坑，里面发现了一具尸骨，初步根据尸体身上的衣服和兜里的证件，推断出这具尸骨正是秦建国本人。

因此处环境问题，无法具体判断死亡时间，只能根据那个小弟当时所听到的秦建国和贺子农争执的时间，推断大概在2005年。

尸骨已高度腐烂，却没有完全白骨化，经鉴定，尸体脖颈有被掐过，头骨被重物击打过，腹部有不规则器具刺伤的痕迹，经过伤口对比，应该和击打头部所用的是同一个碎酒瓶。

这些伤口，几乎坐实了那个小弟听到的描述，先是争执，然后有酒瓶碎的声音，还有掐脖子的声音。

而秦建国嘴里一直喊着贺子农，能听出来是和贺子农在争执，就这样证据链和尸体完整的将案子对上了号。

岳明在写这段报告的时候不禁感叹，“咱们查到这个人，这个人尸体就出现了，我以为这个案子会是最难查的。有时候不得不信邪，咱们去调查的人员就赶上了暴雨，见证了老房子坍塌露出尸骨，你们觉不觉得，冤魂不甘这种迷信，还真不好说。”

小寒皱眉，“我倒是好奇，秦建国敲诈了贺子农什么，他到底和秦瀚阳那么多年父子，没感情吗，秦瀚阳知道自己父亲被贺子农杀了吗？

就不会和贺子农之间心存芥蒂？可看看时间，如果他父亲在05年被害，后续秦瀚阳和贺子农还是肝胆相照好些年。后来因为一个女人才反目成仇的，这个女人叫什么苏可欣，就是最后一个案子的受害者。”

“小弟都知道了，秦瀚阳肯定知道，但他小时候一直被养父家暴，估计是真的没什么感情吧。”

“总之这个案子很清晰了。”

案件收尾时限越来越紧迫，专案组那边通知陈立这周要做汇报，虽然五个案子中，还有两个人的尸体没有找到，但唐玉平有小弟证实他是惹怒了贺子农被杀的，苏可欣是因为游走于贺子农秦瀚阳之间，挑拨关系被贺子农杀了的，都算是有模糊的动机。而且，这两个案子，传言模糊，尸体没有找到，最后很可能就会成为不了了之的案子。

而莫红梅秦建国对上了杀人动机，彭城的案子虽没有找到贺子农的动机，甚至让陈立一度怀疑和冯警官的案子有勾连。但技术科那边鉴定，彭城尸体上的化学反应和莫红梅身上的一致，通俗一点讲，莫红梅和彭城尸体上发现的其他碎屑毛发等不属于尸体本身的dna反应，虽然不止一种，但其中有相同的部分，说明很大程度上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而已知杀死莫红梅的凶手，应该就是贺子农本人，因为只有这个案子最直观的小弟是听贺子农自己说的，所以推论出彭城确实死于贺子农之手。

虽然对于动机还存疑，但凶手已经确定了。

专案组那边还着急归档，让这周陈立先做个报告，其实意思是差不多可以结案了。

陈立也知道查无可查了，到这个程度，他虽然还存在很多疑惑，但除非新的线索出现，否则以现在掌握的，也就是这个结果了。

这五个案子其实现在看和群边系列大案似乎沾不上边，但陈立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一关，他一直相信自己刑警的直觉。可这一次，真的很难再找到新的证据和线索来证实自己的直觉没错了。

然而周五上午陈立拿着资料和报告刚走进专案组办公室，还没等开口，那边突然有警员过来敲门，似乎很紧急，“海警那边扣住了一个人，在偷渡船上发现的，比对了身份，说是，韩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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