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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章,心急如焚


  黒木带着残兵夹着尾巴溜走后,姜大明和三哥他们几个在百米外的树林里会合了。

姜大明刚跳下马,三哥就迎上来了,双手猛地在姜大明胸口推了一把,那双手还真有力,长期练功夫的从小就扎马步的月松都被他推了连连后退了几步。

“大明,你小子行啊,那么远就把那鬼子官给灭了,来来,给咱瞅瞅,这啥球毛枪啊,看着跟个烧火棍似的,好蛮好使哦。”三哥说着就伸手去抢姜大明手里的狙击步枪。

姜大明把手往后一缩,说:“瞧你个野小子,怎么见啥抢啥,土匪世家的吧,看枪可以,先给个话,跟不跟新四军?”

“跟跟跟,拿来吧!”三哥一把将姜大明手上的狙击步枪抓走,其他几个兄弟都围着三哥看狙击步枪。

三哥拿着步枪东瞧瞧西看看,说:“就多了个镜镜儿,一球样儿嘛,咋就那么远就搞死了呢?”

“我摸摸,三哥!”一个兄弟说着伸手去摸枪。

三哥“啪”的一巴掌打在那个兄弟手上,说:“摸啥球啊摸,又不是小媳妇,摸坏了,看大明不收拾你。”说着又把枪递给姜大明,说:“大明,给咱们咕叨咕叨,咱就打那么远,还贼准的?”

姜大明呵呵地笑着,告诉了他们狙击步枪的远离和长处,当然,也没忘了告诉他们“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的道理。

几个人听了姜大明这么一咕叨,其实还是不太明白咋回事,但都“哦哦”地装作很是明白的样子。姜大明看着这几兄弟憨厚的样子,很是喜欢,于是带着他们,连夜往大别山深处团部所在地汪家寨赶去。

姜大明带着六个兄弟一路跑跑歇歇,见了鬼子就绕开,整整赶了一夜,黎明时分,才赶到了半山腰上的汪家寨。可是到寨子里一打听,团部已经转移到王林去了。汪家寨的民兵连长听说是师部特战队的,忙乎了好一会儿,给姜大明他们煮了些好吃的,姜大明他们又累又饿,饥不择食地吃了几大盆,吃饱喝足后,又往王林赶去了。

到了王林村口,却一个人都没看见。姜大明正心里纳闷,难道又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姜大明带着兄弟几个顺着矮矮的石墙往村里走,可没走几步,腾地一下从矮石墙后面站起来几个人,手里端着步枪,齐声喊道:“不许动!”

姜大明吓了一大跳,其他几个兄弟也都吓得退了一步。姜大明扭头一看,是新四军战士,忙笑着对他们说:“怎么,我才走了几天?你们就不认识我了?我是特战队的姜大明啊,来看看,看看,认识不?”姜大明把脸往一个战士面前凑了又凑。

“不许动,放下枪,举起手!”后面一个大声喊道。

姜大明气得头一扭,嘴一撅,呀一咬,狠狠地说:“靠靠靠,大水冲了龙王庙,回到团部来,战士不认识营长了,丢大了啊,丢大了!”

“瞧你在咱们面前吹的,还……”三哥埋怨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后面一个声音说:“不许说话,把前面那个押过来!”

姜大明一听,不对呀,这声音怎的就这么耳熟?姜大明也不管他们让不让动,开不开枪了,转过身去一看,嗨,是唐四那小子,狠的姜大明咬牙切齿地一纵身就樊过墙去,上去就把唐四按地上了,骑在唐四身上就格叽他,唐四被格叽得狂笑起来,其他战士也都跟着哈哈哈地大笑不止。直到把唐四格叽得笑得满脸是泪,姜大明这才罢手。一把拉起地上的唐四,说:“你小子,还先回来了,就不管老子是死是活啊?”

“大明,这是咋回事啊?我们还举着手投着降呢?”三哥慢腾腾地说。

“傻啊你,这些都是我的兄弟,投降有瘾啊?不知道自己放下?”姜大明看见了自己的好兄弟,也顾不得跟三哥啰嗦了,又问唐四:“四妹,超哥呢?大刀呢?”

唐四一听,马上一脸严肃,说:“大刀比我先回来的,在团部呢,超哥,他……”

姜大明一把揪住唐四的衣领,说:“超哥他怎么了?怎么了?说啊!”

唐四看着姜大明的眼睛,说:“超哥他,还没回来,也没啥音讯。”

姜大明放开唐四的衣领,歪着脖子,飞起一脚把地上的一根木棍踢了老远,骂道:“我靠,靠!”

“大明,你们有完没完啊,我们哥几个,你们到底要不要啊?”三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滚!”姜大明气不打一处出,对着三哥大吼一声。

“哥几个,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走啰!”三哥可是条硬汉子,哪曾受过这气啊,带着兄弟几个,扭头就走。

“站住!”姜大明知道自己不该对他们发脾气,可这会儿就是缓不过气来,“唐四,这我路上结识的几个好兄弟,把他们收了,你带他们去安顿一下,回头我再来看他们。”

“是,队长!”唐四答道。

姜大明又指着一个战士说:“走,带我去见团长!”

“队长,”唐四一把拉住正要往前走的姜大明,说,“你还是,还是先去团部师部医院吧。”

“干啥,好端端的去师部医院搞啥?”月松回头说。

“兰护士她,她……”唐四吞吞吐吐的说。

“丹枫她怎么了?说呀,你狗日的今儿是咋的了,一句抻头话都说不清呢?”姜大明急忙问道。

“兰护士中弹了,在师部医院,子弹是取出来了,可还没醒,都五六天了。”唐四低着头说。

“怎么不早说!”姜大明一听,抓着一个战士就说,“前面带路,快,带我去师部医院!”

那个战士忙把枪往背上一背,带着姜队长就连走带跑地往师部医院赶去。

唐四看着匆匆远去的队长的背影,心里沉甸甸的。

姜大明的背影消失在山路拐弯处后,唐四这才招呼三哥等几个兄弟,把他们带到团部见了团长,团长听说是姜大明要的人,二话不说就收下了,并做了妥善安置。

姜大明一赶到师部,就遇见了师部警卫营徐营长。徐营长一看见姜大明急匆匆地跑过来,马上迎着姜大明,说:“姜队长,你可回来了,师长急得团团转呢。”转身又对身后的一个战士说,“嘎子,快带姜队长去师部医院。”

姜大明心里急呀,又跑得气喘吁吁的,也没顾得上跟徐营长说话,只是对身后二团的那个战士摆了摆手,就跟着嘎子往师部医院跑去。

到了师部医院,嘎子指着一见民房说:“姜队长,兰护士就在那屋。”

姜大明紧赶了几步,走到了屋子前,正想动手去掀起白色的布帘,却又停下来了,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军装,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用手揩了揩脸,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掀起白色的布帘子,慢慢地,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屋,来到丹枫的床前。

丹枫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一个纯净的婴儿熟睡着一样,那么的文静,那么的安宁。床头挂着吊瓶,玻璃瓶中的纯净的液体,正顺着橡皮管子,一点点地流进丹枫纯洁的身体里。

看着丹枫沉睡的样子,姜大明一颗久久悬着的心,忽然变得安静了许多。说实话,如果不是丹枫这么沉睡着,姜大明还从来都没敢认真地看过丹枫的脸。姜大明想伸手轻轻握住丹枫的手,可当自己伸出的手刚一触到丹枫的手背时,姜大明就像触电一样的把手缩回来了。不能,那天,姜大明从团部追到树林,追上了丹枫后,与她一前一后地走了那么久,姜大明很想对她说出自己的感受,很想对她倾诉自己的爱恨情仇,可姜大明始终都没敢说出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随着她在隆冬的枯树林里慢慢踱步。

当时,姜大明曾经几次鼓起勇气,想要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丹枫的手,可是,每一次自己都退缩了,不是没有勇气,不是不敢爱不敢恨,而是这隆冬的树林啊,满地是枯叶,满眼是枯枝;这灾难深重的中华大地啊,满地是狼烟,满眼是战火。越是自己心中深深爱恋的,越是不想去毁坏,去伤害。

那天,姜大明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丹枫在树林里转了多少圈,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下来了。西边的月儿,就像一块圆圆的洁白的玉一样,挂在天空,照耀着大地,照耀着树林。银色的清辉洒在丹枫的军装上,洒在丹枫的军帽上,洒在丹枫黑黑的秀发上,洒在姜大明明净的心上。

姜大明在丹枫的床前默立良久,丹枫始终像婴儿一样地熟睡在月松明净的瞳孔里。姜大明半跪在地上,双手搭在床沿上,双眼认真地,细致地,小心地,悄悄地,看着丹枫白净的脸,如黛的眉,似丹的唇。姜大明在心里悄悄地对丹枫说:“丹枫,你知道吗?那天,当我睁开眼睛时,第一眼,就看见了你,像只洁白的兔儿的你,我以为我到了天国,到了月宫,飘在云雾里,浮在仙境里,可是你恶狠狠的一句话,马上把我拉回到了现实里,我这才发现,原来鬼子的子弹没有打死我,原来我眼前的姑娘不是幻梦,不是迷离。伤口的疼痛让我知道了自己的生命的存在,你的丹唇皓齿让懂得了自己生命的美好,我在心底暗自庆幸,能活着,能活着继续打鬼子,为我的三百个兄弟报仇,是我人生的幸福;能活着,能活着见到你这么惹人怜爱的女子,体味爱的酸甜苦涩,是我人生的大幸。丹枫,你知道吗?……”

正当姜大明在心里对丹枫絮叨着自己的真切感受时,师长走进了病房。可一向机警的姜大明却并没有发现师长就在自己的身后。师长看见姜大明一脸深情地看着丹枫,轻轻地拍了拍姜大明的肩膀,却没有说话。

姜大明回头看见慈祥的师长,想要起身给师长敬礼,师长却摆了摆手,示意姜大明别动。师长伸手把丹枫身上盖的被子往上挪了挪,就默然地走出了病房,只留下姜大明一个人在病房里默默的陪伴着像婴儿一样沉睡着的丹枫。

师长走后,姜大明索性双腿跪在地上,鼓起勇气,用双手紧紧抓着丹枫的右手,把脸轻轻贴在丹枫的手背上,闭上眼睛,悉心体味着与心爱的人肌肤相触心灵相通的幸福和痛苦。

“丹枫,”姜大明在心底轻轻呼喊着丹枫的名字,在心底深处向丹枫倾诉着自己的衷肠,“古人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是铁血男儿,对兄弟如同手足,对家人如同肺腑,又怎么能对自己默默爱恋的人无动于衷呢?我很喜欢一本小说里写的一个女子,说是‘清而不寒,秀而不媚’,是啊,你就是这样一个惹人怜爱的姑娘,清纯又有涵养,秀美而又不媚俗,你就像清波池塘里的淡红的芙蓉,清香飘逸,若有若无;你就像片片翠绿的叶儿之间的一朵洁白的栀子花,素淡清雅,幽香暗浮,醉人于无形……

“丹枫,我知道你会醒来的,我知道你对我的一往深情,我懂得你的一笑一颦,我能体会你的每一个眼神,丹枫,你会醒来的,含蓄而又多情的你,怎么会舍得弃下我,独自苦留在这人间,独自歆享人生的空无,你会醒来的,我等着你,我等着你醒来,等你醒来后,我带你去山那边,在山那边温暖的天空底下,在山那边翠绿的山林里,我们一起手牵着手,自由自在地在山林里漫步,无拘无束地在小溪边沐足……”

姜大明没吃没喝没睡,久久默默的守候在丹枫的病床边,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走远了,旭日从东边升起了,落日在西边落泪了。

可是,丹枫依旧像一个婴儿一样安静地熟睡着。

人世间有太多的需要我们去追求,人世间又有太多的需要我们去放弃,然而,无论是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是祥和安宁的时世,无论是清贫窘迫的处境,还是富贵畅达的安乐,人世间最需要我么去追求的,是真情,人世间我们最不能放弃的,是真爱。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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