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证宋河流形第十三天。

午餐是西北糊羊，软烂羊肉炖在澄黄的汤里，满满一大碗。

宋河一反常态，往常他早已狼吞虎咽，今天大碗羊肉放在面前，他却迟迟未动筷子，只是静静凝望桌上的打草纸，犹如棋手望着棋盘。

打草纸厚厚堆满桌面，蝇头小字密密麻麻，他两眼发直，一动不动。

相晓彤坐在旁边办公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忙工作，敲打了半天，她无意间扭头一看，咦了一声。

“怎么不吃饭？”相晓彤走过去，拍拍他肩膀。

“吃饭？”宋河愣了一下，低头看看面前的碗，“哦饭来了！”

“你这些天魂不守舍的。”相晓彤皱眉。

“难受，证宋河流形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麻烦，我试了四十多条路线，统统走到死路。”宋河唉声叹气，“我看家本领全用上了，学过的知识挨个试过，全没用！”

“学过的知识全试过？”相晓彤沉吟片刻，“没学过的知识呢？”

“我也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学啊！”宋河苦瓜脸。

“不不不，我表述错误，我的意思是，已知的工具不管用，你有没有想过自创工具？”相晓彤说。

宋河一愣，脑海中刹那间像有电流劈过！

对啊！为什么不试试自创工具呢？

赫西都能自创一堆奇奇怪怪的工具，自己为什么不行？

“老师你点醒我了！”宋河兴奋，舔着嘴唇扯过一张新打草纸。

一只白皙的手啪地按在纸上。

“先吃饭，身体是证猜想的本钱。”相晓彤认真盯着他。

“好说好说！我也饿了！”宋河答应。

他左手抓起筷子，飞速夹起羊肉往嘴里塞，右手拿笔，在新打草纸上飞速书写！

相晓彤被秀到了，呆呆张嘴望着他一心两用。

片刻后，相晓彤回到办公桌前，也拿起筷子和笔，试图模仿边吃饭边写东西的操作。

开局顺利，随着写字速度越来越快，她也越发手忙脚乱，最终以把笔塞到了自己嘴里，筷子在纸上乱画告终。

与此同时，宋河突然起身，将一张写满的纸贴在墙上。

“第一个工具？”相晓彤眯眼。

“对，第一个工具！”宋河振奋点头，“我把它命名为宋河筛子，用于快速筛出特殊项，归并出大轮廓。”

贴完工具单，宋河又回到桌边，短暂沉思后，再度奋笔疾书！

第十三天到第三十三天，大半个月时间，宋河一直闷头造工具。

工具单一张张贴在墙上，不知不觉贴的满墙都是，放眼望去简直犹如老城区小巷子里层层叠叠的广告单。

和以往一样，只要忙起来，宋河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直接住在外星动物园兽医站的办公室里，闭门不出专注解证，每隔几天身上痒的不行了，才匆忙下楼去兽医站浴室洗个澡。

兽医站浴室是猩猩猴子们体检前清洁用的，没有隔间，开阔的大澡堂子，一排淋浴喷头镶嵌在墙上，个别猩猩猴子也喜欢没事来洗一洗，譬如榴莲。

周末早上，宋河正站在淋浴喷头下哗哗冲水，榴莲拿着一瓶洗发水进来，看到他有些惊讶地愣了两秒，随即打招呼。

“宋老师，来洗澡？”

“嗯。”宋河敷衍地回应，他脑子里还在构想新数学工具。

想着想着，后背突然有手抓上来，而且手的感觉特别奇怪，把宋河吓得一个激灵。

回头一看，居然是榴莲，举着毛茸茸的胳膊站在他屁股后面。

“你在干什么？”宋河惊恐。

“给你……搓背。”榴莲解释，“需要吗？”

“不用不用，你洗你的。”

“好吧。”

宋河扭头看，榴莲正把洗发水往全身猛打，毕竟它浑身是毛，需要从头到脚清洁。

片刻后榴莲全身泡沫，从红毛猩猩变成泡沫猩猩，满身白花花，只露出一张小脸。

宋河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猩猩浴室里洗澡，感觉相当别扭，又说不上来哪里别扭。

想了想，可能类似于趴到狗盆里喝水，人和动物共用一个东西，总会难受。

但难受没持续多久，连续一周和猩猩们一起洗澡后，宋河完全适应了，坦然地在兽医站浴室里冲澡，甚至能和这帮多毛澡友一起边洗边聊。

相晓彤有工作要忙，没法天天在动物园伺候宋河吃饭，于是动物园的几个正副园长轮流照顾宋河。

赵依依负责来送饭时，先会站在墙边看看工具纸，她当然看不懂，接下来便坐到宋河旁边，安安静静地什么也不干，盯着地板发发呆，一会儿便打瞌睡，睡醒后她用小手搓搓脸，收起宋河吃完的餐盒离开。

丁阳泽蓬头垢面地来送饭时，会顺便带来一大包海怪的最新数据，报告最近海怪的表现。

宁默和张芷蕾小两口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每次一起来送饭，送完后两人便蹲在墙边，抄宋河的工具纸，表情虔诚，恭恭敬敬，犹如初出茅庐的美术生临摹敦煌壁画。

两口子回去后会认真钻研宋河的手迹，看懂只言片语便能兴奋很久。

十月中旬，相晓彤休假，第一时间赶来兽医站，看宋河的情况。

一进办公室，她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得踉跄一下。

两面墙贴满了纸，至少几百张工具纸铺天盖地，在风中噼啪作响！

“天呐！”相晓彤走到墙边看了看，“你怎么还在写新工具？！这得有几百个了吧？”

“没有没有，也就三四十个，很多工具改良了七八个版本，都贴在墙上没撕。”宋河恰好写完新一张，走到她身边，往墙上一贴。

“三四十个新工具？”相晓彤满脸的匪夷所思，“真的需要这么多吗？你不会跑偏了吧？开始沉迷造新工具了？”

“实话实说确实沉迷了，造新数学工具真的太有意思了！虽然我做的全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工具，但用起来真的好使！”宋河兴奋，“而且没有跑偏，全是证宋河流形能用的！”

“这也太多了吧？”相晓彤呆滞，“你怎么知道能用？”

“因为有进展了！”

宋河拉开旁边抽屉，拿出一个新笔记本，翻开展示。

“如果宋河流形是山，基本上两三个新工具就能顺利翻过一块山岩，目前已经翻过十多块山岩。”

“快证出来了？”相晓彤面露喜色。

“不。”

“都过这么多关了，距离证出来还很远？”相晓彤吃惊，“有这么复杂？”

“宋河流形这座山，山顶被云雾遮住了，看不到究竟有多高，可能翻过下一块岩石就登顶，也可能再翻一百快岩石也只在半山腰。”宋河刚刚的兴奋转为无奈苦笑。

“我只能尽力，因为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身体不适，今晚可能这是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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