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道人内心既愤怒，又惊恐。

面对子受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子受面前，即便拥有再高深的修为，再厉害的灵宝，最后也会一败涂地。

进入昆仑山后，燃灯道人径入玉虚宫，关闭宫门，开启玉虚大阵，将玉虚宫隐入小天地之中。

一名童子迎了上来：“教主，出了什么事吗？”

“你别管！”燃灯道人摇了摇头，径直来到炼器房，从器架上取出一百零八颗念珠，握在手心，感觉心里的不安仍是那么强烈。

他又径至炼丹房，取出一葫芦丹，揣在怀里，回到了偏殿，坐在莲座上，看着狭窄的房间，总算有那么一点安全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帝辛为什么会出现这里，那个煞星的实力不能以常理揣测，真是倒霉，希望他赶紧离去！”

想起子受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燃灯道人就一阵胆寒。

“你珍藏的仙酿味道还不错，燃灯。”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燃灯道人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仿佛迅速被冻结成冰块。

他缓缓扭过脖子，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无比，脸上的五官也开始扭曲起来，身体更是剧烈地颤抖着。

一个年轻的男人正抱着酒坛从外面的走道走了进来，一边品尝着仙酿，一边啧啧夸赞着，脸上流露出温和的笑容。

然而这个笑容却直接让燃灯如坠冰窖，他抬起手来，就准备把念珠射出去。

“相信我，你伤不了我的，如果不信，你可以试试。”子受脸上露出和煦温暖的笑容。

燃灯道人很显然不信，他把手一抬，念珠直接疾射而出，与此同时，他身体便要化光而逃。

然而就在这时，念珠停在了半空中，射不出去，也落不下来。

而燃灯猛地一动，才发现周围的空间仿佛突然间被人捏瘪了一样，化作一个狭窄的囚笼，牢牢地关押着他。

燃灯冷汗涔涔直下，四肢无力，脸色发白，张了张口道：“帝辛，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我已经死在你手上了，你还要追进来杀了我？”

子受饮了一口仙酿，然后走到偏殿中，在一块蒲团上坐下，对着燃灯道人微微一笑道：“你记得我杀过你，看来你的记忆情感并未消失。令我奇怪的是，六魂幡就连圣人也能够抹去记忆情感，甚至是存在，为什么你还在昆仑镜里活得好好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燃灯道人放弃抵抗地坐倒在地上，说道：“我告诉了你，你能放过我吗？”

子受道：“我会考虑一下的。”

燃灯道人沉默了一会，显然在思考，过了一会，他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反正你也进到这个荒谬的世界了，迟早也会知道的。我确实被六魂幡彻底抹去了，现在的我，既不是魂魄，也不是元神，就连真灵也算不上。”

子受也觉察出燃灯道人身体的诡异，一般来说人死为阴神，神死为阳神，大修行人元神不灭，但倘若元神、阳神、阴神一同被斩，就只剩下本源真灵。

就如同那些真仙级别的修行人，却被陆压的斩仙飞刀所斩，所剩的便是一点真灵上榜。

而燃灯道人却不属这四者，他就像一个另类的存在。

“这个荒谬的世界是由昆仑镜映照出来的世界残像所组成的，山川草木皆成山川草木，生灵则成三类……”燃灯道人思考了一阵说道。

“第一类，是活人所成的影子，无法存在长久，就像人离开了镜子，镜子中的影子就会消失。昆仑镜的影子会存在得更长一点，但最后大多还是会消失，没有消失的，就会化作浑身散发着恶臭，缺手少脚的怪物。”

子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初他进入镜里的火云洞天，曾经遇上过这种怪物，身上那股恶臭可以把人直接送走。

燃灯道人继续说道：“第二类，则是死前被昆仑镜映照到影子，保留一部分记忆，失去情感和理智的人，这一类人有很多，几乎昆仑镜里到处都是，姬发，金吒，木吒，土行孙他们都是……

也许他们外面的魂魄不灭，但是镜里面还是保留了他们一些记忆，只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是镜里面的影子，自己所存在的世界是虚构的，连自己也是虚构的。如果你跟他说明真相：你是虚构的，世界是倒影。他们也会下意识地忽视了你说过的话。”

子受思索了起来：“所以天女妃，黄飞虎，果然只是一小段记忆吗？之所以表现出来很淡漠，是因为他们虽然拥有记忆，却失去情感。

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个虚构的人？镜里的世界是虚构的，那镜外的呢？会不会其实也是虚构的？我会不会也是影子，只是我忽视了自己是假的……”

子受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这种问题越往深处想，就越容易掉进深渊，自古那些智者圣人，被这种问题困死的并不在少数。

燃灯道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第三类人，就是我们。在外面魂魄被灭，一点真灵也不剩下。但因为偶然间被昆仑镜映照到，在昆仑镜中有了属于自己的影子，我们不仅存在着记忆，情感也因此保存了下来。但就是如此，导致我们也只能被困在这片怪诞的世界中，而且待的时间越长，越是怀疑自己的真实性。”

子受说道：“六魂幡能抹去你的真灵，但是昆仑镜中是一个另类怪诞的世界，虽然未必有自己的规则，但是混乱怪诞就是规则，所以六魂幡无法干涉到镜内的世界，你不仅保留了记忆，连情感也留下来了？”

燃灯道人苦笑一声：“的确是这样没错……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也是一种折磨，因为我们无法像那些没有情感的影子一样麻木的活下去，可是同样我们也无法脱离这片怪诞的世界。呵呵，其实活着未必就比死了好，你被困在这里，时间一长，就会怀疑自己的真实性，怀疑所有的一切，哈哈！到时也一样陷入无尽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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