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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循序渐进,一肩担之!


“轰!轰!!轰!!!”

    骊珠洞天内天地色变,白昼化为了黑夜,无数银蛇狂舞,震耳欲聋的雷霆之声不断响起,一副灭世景象,十分恐怖骇人。

    几息之后,郑居中脸上露出了几分挫败之色,脸色微白,眼睛再次变得黑白分明,深深看了一眼周珏,开口道。

    “今日这盘棋就到此为止,日后再请赐教!”

    话音落下,郑居中的身影变得虚幻透明,径直脱离了骊珠洞天,回返白帝城。

    “输了就输了,还再次赐教,我哪有那么多的功夫理你!”

    周珏一挥手,小院内的空间恢复了原状,转头看向了收获不浅的宁姚和陈平安,脸上露出了几分欣慰之色,要不是为了教导两人,他才不会和郑居中浪费时间下上这一盘棋呢,直接拔剑砍死这位白帝城城主,剑修主打就是一个快意恩仇,念头通达。

    宁姚和陈平安两人观看了这一场十四境大修士之间的对决,都得到了极大的收获,但是感悟却有所不同,宁姚对二人剑道领悟更深,陈平安对其中道理学问所得甚多,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

    “咔咔咔!”

    突然,宁姚的体内气海响起了类似于蛋壳破碎的声音,混元如意的金丹表面浮现出了无数道黑色的裂缝,一缕剑光从中渗出,璀璨明亮,随即剑气倒灌,融入了金丹内部,砰的一声巨响,丹碎婴出,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袍的女婴从中跃出,沿着经脉经络一路向上,落在了识海之中,女婴手中握着一柄锐利的剑器,容貌是宁姚的缩小版,表情懵懂,十分可爱。

    宁姚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两道璀璨的剑芒从中射出,刺破了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周身气势大盛,剑意冲出了体内,刺破了天上浩瀚的云海,景象壮观,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学塾内,齐静春直起了腰身,抬头仰望苍穹,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赞叹道。

    “不愧是天生剑仙,锋芒毕露,如同一柄无鞘的仙剑,锐不可挡!”

    齐静春想起了自己的弟子赵繇,对这位黑衣少女一见钟情,这段感情怕是要无疾而终了,宁姚已经是源婴境的大修士了,只差一步就可以踏入上五境,两人之间差距太大了,根本没有可能。

    而且,黑衣少女还有一位极其护短的师兄,本事通天,被誉为当世第一剑修,问剑托月山,独战蛮荒大祖,这等实力已经隐隐超出了十四境的桎梏,将要跻身十五境,立于众生之上的天空。虽然赵繇出身不凡,乃是赵氏嫡长孙,获得骊珠洞天的木龙认主,但是周珏应该还是看不上眼。

    小镇剑庐,青衣少女抡起手中造型夸张的铁锤,对准红彤彤的剑胚狠狠砸下,火星四溅,巨大的响声让人耳膜都要被震碎了,在阮秀的身旁还站着一位肌肉虬结的中年汉子,他手中的铁钳有节奏的翻动剑胚,父女二人配合十分默契,敲打的声音密集响亮,如同一曲慷慨悲歌。

    突然,中年汉子停下了翻动剑胚的动作,抬头看向了虚空,脸上露出了几分震惊之色,随后目光又看向了青衣少女,摇了摇头。

    “真是没法比,我家秀秀以食为天,不知何日才能踏入元婴境?!”

    中年汉子吐槽着自家小棉袄,目光再次转动,看向了一旁地面上,一个高大的少年坐在那里,脑袋一点一点的,即使身处剑庐这等嘈杂的地方,依旧睡得十分香甜。

    “睡吧,最好直接一觉睡到上五境,这样才能不被人欺负!”

    刘羡阳自从得到了周珏的帮助,领悟了剑经的玄妙,每日在剑庐之中睡觉,再也没有了抡过大锤,阮邛对其也重视了许多,修为进境迅猛,已经踏入了柳筋境,日后踏入上五境有望,也算是有资格可以继承阮邛的衣钵了。

    .......

    泥瓶巷,小院之中,周珏再次坐在了小板凳上,身体微微蜷缩,慵懒无聊的样子,瞥了一眼喜不自胜的宁姚,淡淡的开口道。

    “行了,没有必要如此得意,不过是区区元婴境,我一根小手指头就能碾死一群,有什么炫耀的?!”

    此话一出,宁姚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许多,大眼睛瞪圆了,怒视着自己的师兄,自己这个年纪就踏入了十境元婴境,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整个剑气长城,整座浩然天下,除了周珏,还未有人在这么小的年纪踏入元婴境,宁姚自然有着自傲的资格。

    周珏对宁姚的怒视毫无反应,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了陈平安的身上,看着这位草鞋少年手持一根还算笔直的树枝,似模似样的不断挥动,他这是在模仿练习周珏的春风剑诀,周身隐隐有精纯的剑意凝聚。

    “陈平安,你也停下吧!”

    “春风剑被你练成这样,真是让人没眼看,以后对外可不要说你施展的是我的剑法!”

    陈平安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上的兴奋表情变成了尴尬和拘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周珏,误以为自己偷学剑法惹得对方生气了。

    “周先生,我不是故意偷学的.....”

    “停停停!不用解释了,您能领悟春风剑诀是你的本事,我没有生气!”

    周珏连忙摆了摆手,阻止了陈平安的道歉,看着依旧忐忑不安的草鞋少年,叹了一口气,解释了两句。

    “万丈高楼平地起,根基夯实才是王道!”

    “陈平安,你的撼山拳还未完全入门,就开始修炼春风剑诀,未免太过好高骛远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事情要一件一件做,急不得,也乱不得,否则走到最后你会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死胡同,前路断了!”

    周珏的话让人深省,陈平安立刻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扔掉了手中的树枝,神色端正的对着周珏躬身作揖,诚恳的说道。

    “多谢周先生提点,陈平安牢记在心,日后定会一步一个脚印,不求走得快,只求走得稳!”

    周珏闻言,脸上多了几分笑容,视线瞥了一眼也有所领悟的宁姚,不吝夸赞的说道。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矣!”

    “行了,我饿了,你去小镇上买点吃的,我要吃刘家的牛肉大包子!”

    周珏毫不客气对草鞋少年吆五喝六的吩咐道,一点没有惭愧的表现,仿佛吃陈平安的,住陈平安的都是应当的。

    陈平安也没有任何的迟疑,从屋内拿了铜板,径直去小镇上买周珏想要吃的刘记大肉包,看不出往日的吝啬和抠门。

    陈平安心中有一杆秤,周珏教他的东西十分珍贵,万金难求,只是吃他几个包子,完全不值一提。

    .......

    时间一晃而逝,如同流动的河川,不舍昼夜,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情停下脚步,一往无前,奔流不息。

    骊珠洞天的小镇走了许多人,从福禄街和桃叶巷动身的牛车马车,就没有断过,在那大幅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连大半夜都能听到扰人清梦的牛马蹄声。那些衣衫华美、满身富贵气的外乡人,也开始匆匆忙忙往外走,大多神色不悦,三三两两,经常有人朝小镇学塾方向指指点点,颇为愤懑。

    就连新任的窑务督造官也离开了小镇,没有下一任的接替者。

    在一条没有尽头的山路,三辆马车一直向上,直至登顶方才停下。宋集薪和稚圭走下了马车,面面相觑,山顶是一块地面平整的大平台,中央地带树立起两个石柱,但是石柱之间如水流转,看不清水面之后的景象,就像矗立着一道天门。

    宋集薪则转身走到山顶边缘,举目远眺,大好河山,只觉得心旷神怡,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宋长镜裹了一件狐裘,脸色稍显苍白,精神算不上太好,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站在了宋集薪的身边,抬手指向了这座大门,笑着说道。

    “骊珠洞天位于东宝瓶洲之上,乃是三十六小洞天之一,不以占地广袤见长,版图不过方圆千里而已。”

    “过了这道门,再沿着云梯一直向下,约莫三十里路后,就算踩在了我大骊的疆土之上。那时候你可能回头也看不清楚什么,但是可以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座骊珠洞天,其实是高悬于天空的……”

    “一粒珠子!”

    宋集薪站在山顶,视野开阔,登高望远,千里山河,全在自己的脚底下,他十分喜欢这种感觉,有种掌控山河,大权在握的错觉。

    宋长镜脸色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这位大骊王朝的军神,战神,十境武夫,这一次来骊珠洞天之前,他养成了无敌天下的气势,自认为一只手就可以捶杀齐静春之流的三教神仙,但是还未将齐静春镇压捶杀,他就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失败,遇到了周珏这位举世无双的大剑仙,一道剑芒就击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大道之青天。真是让人可敬又可畏啊!”

    宋长镜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虎目中闪过敬畏之色,转身又坐入了车厢,盘腿而坐,眉头紧皱,带着几分疑惑的说道。

    “那人让本王在离开骊珠洞天后,不用着急赶赴京城,不妨在山脚等一等,抬头看一看,究竟是要等什么?看什么?”

    宋集薪和婢女稚圭也返回了车厢,马车准备动身穿过那道大门。稚圭蜷缩在角落,全身瑟瑟发抖,似乎十分害怕的样子,让人侧目。

    “你怎么了?”

    “我感觉得到,在门的那一边有无数可怕恐怖的东西。”

    “有我叔叔在,你怕什么?别怕,天塌下他也能顶着。”

    宋集薪不以为意,对宋长镜这位大骊王朝的定海神针有着强大的信心,轻声安慰着自己的侍女。

    “就算是他,也扛不起!”

    稚圭愈发惊慌,使劲缩在角落,身体不断颤抖,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哭腔,秀美的脸上满是恐惧的表情。

    骊珠小镇前两天就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征兆,铁锁井水位下降得很厉害,槐枝从树干断裂坠落,枝叶皆枯黄,违背了春荣秋枯的自然规律,小镇外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泥塑木雕神像的地方,经常大半夜传来爆竹般的炸裂声,这些泥菩萨木神仙,消失了大半。

    小镇最大的酒楼,一位双鬓霜白的教书先生缓缓走入,要了一壶酒和几碟子下酒小菜,准备自饮自酌,快哉快哉。他今日没有教书授课,学塾的蒙童个个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齐静春的酒菜刚刚上齐,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袭青衫坐在了教书先生的对面,毫不客气的端起酒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水,仰头饮尽,发出了一声畅意的叹息,然后又拿起了一双筷子,夹起了一块牛肉,大口咀嚼。

    “齐静春,你这人可真是不地道,我好心指点你心外无物的道理学问,你居然喝酒也不叫我!”

    齐静春微微摇头,没有理会周珏的质问,端起了酒壶,为自己斟满了一杯,这位从不饮酒的教书先生,一口饮尽,吃了一口下酒菜,便放下了手中的竹筷,对有些不满的周珏说道。

    “罢了,这桌酒菜归你了,酬谢你传授心外无物的道理学问!我也该做这最后一件事了!”

    说罢,齐静春起身而立,身上的儒袍无风鼓起,他心念一动,骊珠洞天千里江山,顿时寂静无声,好似整个都被冻结住了一般。

    随即,此方天地瞬间崩碎,整座东宝瓶洲的山上神仙,山下凡人,皆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

    下一刻,仿佛有大神通者以改天换日的大神通,遮蔽了整座骊珠洞天的景象,东宝瓶洲北部的高空,万里云海翻滚,缓缓下垂。

    有一人通体雪白,大袖飘摇,身高仿佛不知几千几万丈,正襟危坐,身前悬浮有一粒如他手心大小的破碎珠子,此法相巨大无比,高逾百万丈,将整座东宝瓶洲当作了私塾学堂。

    无边无际的云海之上,一道道威严声音如同雷霆之音,纷纷炸响,回荡在酒楼内两人的耳中。

    “齐静春,你放肆!”

    “大逆不道!”

    “回头是岸!”

    齐静春的巨大法相低头凝视着那粒珠子,缓缓收回目光,最后抬头眺望,开口朗声道。

    “小镇三千年积累汇聚的天道反噬,我齐静春愿一肩挑之!”

    齐静春那尊巨大法相,洁白缥缈,肃然危坐于东宝瓶洲最北端的版图上,云海滚滚涌动,缓缓压下,不断靠近他的头颅。教书先生抬头望去,笑容洒脱,豪迈慷慨。

    “齐静春,须知天道无私,你身为儒家门生,对骊珠洞天生出恻隐之心,情有可原!若是此时回心转意,犹有余地。”

    威严天音如同阵阵雷声,在浩瀚云海之中滚动,无数银蛇浮现,疯狂舞动,一股骇人的气势压向了齐静春的法相。

    “与这书呆子废什么话!想要做出顶天立地的壮举,要先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云海被一只金黄色的巨大手掌拨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一道耀眼的光柱落在了齐静春法相面前。

    “齐施主,一念静心,顿超佛地。”

    西方虚空禅音阵阵,天花坠落,金莲涌动,一道悲天悯人的佛音响彻云海,传入了齐静春的耳中。

    “斩龙一役后,小镇得以享受三千年大气运,后世子孙英才辈出,不过是寅吃卯粮的手段。当初三教一家的圣人订立了规矩,选拔了一批扎根骊珠洞天的修士,我齐静春虽然不认同,却也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但如今天道要镇压此方天地,来便是了,我齐静春一人愿意代替小镇百姓承受这场大劫,天道和规矩未曾落在空处,诸位为何要拦我?”

    “哈哈哈,齐静春你是真不知道其中缘由,还是故意装疯卖傻?”

    “小小儒士,悖逆大道,也不自量力,就先由本座陪你玩玩!”

    大手拨弄云海的仙人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齐静春的讥讽,一尊金色巨人盘腿而坐,巨大的金色眼眸注视着一线排开,悬停于高空的十二把飞剑。这些飞剑如铁骑列阵,被人勒紧缰绳,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冲锋凿阵。

    金色巨人双拳撑在膝盖上,右拳缓缓抽出一根食指,屈指一弹。一柄飞剑激射而出,射向了齐静春面前的那一粒破碎的珠子。

    飞剑下坠的速度快如闪电,轨迹上,拉扯出一条连绵不绝的云尾,眼看就要刺穿骊珠洞天。

    齐静春法相脸色微变,伸出手掌将那颗蕴藏骊珠洞天的珠子虚握于手心之中,洞天小镇瞬间由白昼变成了黑夜。

    飞剑穿透了齐静春的法相手臂,在离地面咫尺之遥时,骤然停止。金色巨人食指轻轻旋转,飞剑划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倒射而回,左手叩指轻弹,悬在空中的又一柄飞剑轰然落下,射向了齐静春的手臂。

    金色巨人两根手指相互起落,十二把飞剑笔直落下,弧线返回,起起落落,反复循环。

    齐静春的胳膊被飞剑一阵密集攒射后,伤痕累累,浮现出了无数黑色孔洞,触目惊心,但是教书先生神色自若,淡然处之。

    十二柄咄咄逼人,再次悬在了金色巨人的面前,手指起落,就欲要展开第二波冲杀。

    “春风得意。”

    齐静春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张口吐出了四个字,春风汇聚,弥漫天地之间,吹歪了激射而来的十二柄飞剑,剑身颤抖,伺机而动,轻微嘶鸣作响,却始终无法靠近法相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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