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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西方之事,委于一人


  李隆基生病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姑臧,裴旻也略生担忧之念。但想着历史上的李隆基一直活到七十八岁,即便后来为李亨软禁控制,限制了自由,生活凄惨,也一样活了五六年,放宽了心。

  这人生在世,偶尔生病,也是理所当然的。

  即便体魄再强者,也会有身体不适的时候,何况是养尊处优的皇帝?

  裴旻并未在第一时间去问情况,而且等到他是时候知道的时候,写去了慰问信。

  在这方面,裴旻从来不大意。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李隆基的身体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裴旻也适时得到了李隆基废太子的消息。

  虽早有所感,但初次得到这个消息,裴旻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李嗣谦是没有资格当皇帝,从一开始裴旻就知道的。

  对于他给废,裴旻也没有一点异样情绪,但是李隆基对待太子的态度明显也是错的。

  当皇帝既简单,又困难。

  想当一个昏君很容易,就算是傻子都干得了。好比司马衷……

  但是相当好一个皇帝,绝非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华夏上千年的历史,真正能够称得上好皇帝的又有几人?

  几千年中,千古名君又有几个?

  治国是一项极为困难的事情,没有人天生懂得。

  哪怕是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这样的君王,也是通过自身的学习实践,加上一群名臣良相的辅佐才有日后成绩的。

  以上几位皇帝堪称中国史上最出色的帝王,他们天资卓越都是如此。

  才能天赋寻常者,不经过学习实践拿什么当好一个皇帝?

  李隆基完全不培养自己儿子的行政能力不说,还将他们当做牲口一样半圈养起来。

  就算有天才,也会培养成废材。

  何况就是个蠢材!

  故而李隆基历史上的几个儿子就没有一个能看的。

  唯一有能力的就是老三李亨,但他这种能力不要也罢。

  裴旻想到历史上诸多争权夺势的情况,莫不是因为皇帝的几个儿子皆有特长。

  不说有多出众,但至少值得人去追随。

  可是李隆基的儿子却全无这种情况,除了太子因自身的身份还有点地位,其他的皇子存在感极低,没有几个能够上得了台面的。

  唯一一个出名的还是李瑁,这也不是因为寿王李瑁有多出色,而是他悲催的娶了杨玉环,让李隆基强抢过去,在历史上留下厚重的一笔。令得世人都知道,有一个叫李瑁的皇子,让自己的老子带了绿帽。

  裴旻绞尽脑汁,思前想后,观现在考历史,李家稍微出色的唯有下数第三代的李俶,也就是历史上的唐代宗李豫。

  李豫宇量弘深,宽而能断,未有回天之能,却有守成之才。

  历史上他平定了安史之乱,却姑息余孽留下了田承嗣、李宝臣、李怀仙等节度使,造成了藩镇独立的局面,但是他改革漕运、盐政、粮价并且提出“以养民为先”的财政方针,令得唐王朝经济加快恢复,也算颇有功劳。

  裴旻记得《旧唐书》里在论述了代宗一生中的作为之后,竟然得出了“古之贤君,未能及此”的结论。

  但裴旻觉得《旧唐书》这方面的评价太过夸张,反倒是欧阳修的《新唐书》里的评价,较为中肯。

  “代宗之时,馀孽犹在,平乱守成,盖亦中材之主也!”

  中材之主确实贴切。

  裴旻发现自己想来想去,居然就选出这么一个枣,还是李亨的儿子。

  实在寒碜。

  裴旻原来一直觉得只要李隆基不变,盛唐会一直繁华下去,成为真正的帝国,不在是历史上的昙花一现。

  而今李嗣谦给废,裴旻却发现了后继无力的情况。

  李隆基将近三十个儿子,历史上居然没有一个表现出色的。

  别说是优秀的君王才,连中材都没有。

  “也许,有漏网之鱼也不一定!”

  裴旻带着几分苦笑的摇着头,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过于操心了。

  李隆基正当壮年,而自己也是年富力强,再奋斗个三四十年,绝无问题,

  那个时候,别说李家第三代,第四代都出来了。

  真不信找不出一个出色的继承人?

  裴旻也不再多想。

  不过关心时事的并非是裴旻一人,张九龄亦是其中之一。

  张九龄在京多年,也有诸多好友,得知了太子李嗣谦给废,特地找上了裴旻。

  “裴帅,你可知长安太子被废一事?”

  看着自己的这位心腹,裴旻也点了点头道:“自然知道,理由是无才不修德。”

  废太子当然需要理由,李隆基的理由正是李嗣谦监国时期的差劲表现,兼之他给训斥后,非但不虚心受教改过,反而满口抱怨,不认识自己的错误,也就是不修德的由来。

  张九龄道:“属下觉得此事有待商议,前太子固然不堪大任,真正的缘由……属下却以为是太子未能得到很好的培训,要是陛下能够多给太子一些机会,让他早些接触政务,未必会如此。就如昔年太宗皇帝一样,当年恒山王承乾十三岁监国,固然品性不佳,但其监国期间却也颇识大体,干得尤为出色。高宗李治更是如此,太宗皇帝临朝行政,皆令高宗在旁学习,让高宗观看自己决断各种政务,甚至让他参加议事,询问他的意见。原先高宗性子软弱,但经培养,一样成为少见的英主。”

  “陛下完全不给太子学习的机会,太子又如何有那个能力掌天下之舵?”

  张九龄忧心忡忡。

  裴旻想不到张九龄已经看破原因了,但是李隆基又如何跟李世民相比?

  李隆基很像李世民,他果断而神勇,善于任用人才,与李世民一般无二,可细究起来,两人是天差地别。

  李世民、李隆基都是在斗争中成长的,二人都是多疑,但是李世民是自信式多疑,而李隆基是毫无根据的多疑。

  李世民是能掌控一切,哪怕李承乾真的叛乱想上位,李世民还是千方百计保住他的性命。

  而李隆基面对自己给诬陷背叛的儿子,没有调查,没有审问,直接废为庶民,并且一下杀了三个儿子。

  对于自己的亲骨肉说杀就杀,可见李隆基在这方面的感情是何等的淡薄。

  裴旻沉声问道:“九龄以为如何?陛下睿智神武,你真当他不知道缘由?”

  张九龄闻言一脸震撼,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裴旻看着自己的这位最得力的助手,肃然说道:“此事你知,我知,陛下怎么可能不知?这话你我知道就行了,祸从口出患从口入,陛下的家事我们做外臣的更难干涉。”

  张九龄犹疑半响,长叹一声道:“裴帅说的极是,属下明白了。”

  **********

  再次来到长安的查士丁尼,看着周边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大有隔世的感觉。

  君士坦丁堡是他们拜占庭引以为傲的堡垒,一座集合经济文化历史于一身的巨城。

  查士丁尼一直以为天下再也找不出一座能够与君士坦丁堡相比的城池了,可初次见到雄伟的长安城,便给他一种莫大的压力。

  尽管嘴上不承认,心底却是知道君士坦丁堡比不及大唐的长安。

  而今再临此地,发现与多年前相比,现今的长安居然又有了不小的变化。

  人流量更大,更加的富饶。

  往来的各民族人也更多了。

  相比固步自封的他们,唐王朝无疑是迈着大步前进着。

  带着几分惊叹的看着四周,查士丁尼直接前往礼部的四夷馆报道,通过礼部四夷馆的官员,传达他们的皇帝结盟的意思。

  李隆基正在兴庆宫休养,将国事交给了张说、李元纮,果然没有再出现多余的纰漏。

  张说、李元纮都是相才,自然不是李嗣谦可以相比的。

  李隆基也放心的休养,除了抽空下了一到废太子的诏书以外,近来一段时日,都没有怎么过问朝局,安逸的休养着身体。

  只是李隆基重情,时不时的会想起病故了的武婕妤,常常露出哀痛之色。

  念及佳人的好,佳人的容貌,深情款款。

  经过刘神威与太医的诊治,一致认为李隆基此次生病的原因一方面是心病,另一方面是受了风寒,风邪入体。

  心病与外患加起来,引发了此次的重病。

  风邪好去,心病难医。

  为了让李隆基开心起来,高力士将梨园的人请到了宫里,让李隆基消遣。

  果然!

  李隆基一看梨园的歌舞,整个人的精神立刻恢复了起来,看的津津有味,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看着殿前年轻的领舞者,李隆基兴致勃勃的说道:“此女朕有些眼熟,她叫什么来着?”

  他疑问的看着高力士,他相信高力士一定会给他解惑。

  高力士恭声道:“是谢阿蛮,裴国公说过,此女将会是梨园舞部未来的领军人物。”

  “对对对!就是她,谢阿蛮,果然不凡。静远这眼力,有些时候,朕都有些自愧不如。”李隆基也想了起来,拍掌道:“赏,重重有赏。”

  高力士突然弯着腰,轻声说道:“据老奴所知,此女还是个处子,长得也如花似玉,陛下既然看得上眼,不如?”

  李隆基微皱着眉头看着谢阿蛮的那张娃娃脸,古怪的看了高力士一眼,低声道:“什么眼神,朕是欣赏她的舞蹈,别瞎想……”又看了谢阿蛮一眼,心底念道:“除了胸,哪有什么别的看头。”

  正在他们玩乐的时候,礼部传来了消息。

  李隆基挥手让高力士去处理了。

  很快高力士去而复返,向李隆基禀报了拜占庭使者求见的消息。

  裴旻最初的意思早就跟李隆基通过气了。

  李隆基也知道裴旻在西方的布局,是打算将拜占庭拉拢为真正的盟友的。

  拜占庭固然之前有过不友好的举动,但是目前拜占庭是唯一一个与唐王朝没有半点利益冲突,又有共同敌人的国家。

  双方彼此若是结盟,将会大利双方发展,应对将来的阿拉伯、吐蕃的联盟,也更加容易。

  与阿拉伯这样的强敌交手,将一切可以利用起来的东西都利用起来,才是必胜之法。

  故而李隆基同意了裴旻的布局,也很重视此事,特地吩咐了礼部,若有拜占庭的使者来访,需慎重对待。

  李隆基精神一振,笑道:“终于来了!”他想了一想,说道:“西方之事,静远最是熟悉。这动嘴皮子的事情,也是他的强项。高将军,你传朕圣谕,与拜占庭的一切往来事宜交由静远处理。另外一朕的名义,写一封信去姑臧,告诉静远西方之事,以他为先,需要朕如何配合,尽管来报。朕相信,什么狮王,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已,不足惧哉。”

  在四夷馆的精致别院里,查士丁尼已经跟常驻在长安的拜占庭使者联系上了,了解着现在唐王朝朝局的情况。

  使者一五一十的禀报道:“总督,现今唐王朝的皇帝生病休养,国中大事大多由宰相张说负责,另一个宰相李元纮辅佐。张说与李元纮不和,但唐王朝的皇帝更加信任张说一点,现在朝堂的事情主要是张说说的算。”

  查士丁尼眼中一亮,这张说,无名小卒,不曾听过,问道:“这个张说的为人怎么样?”

  使者说道:“是个很有名的人,脾气有些暴躁,有些贪财,其他没有什么弱点,他很有智慧,不可大意。”

  查士丁尼听了更是高兴,比起裴旻那个卑鄙的犹大,有明显缺陷的张说显然更好对付。

  “这样,你去准备一封丰厚的礼物,私下里送给那个叫张说的,另外再送上拜帖,就说有要事与之商议。”

  使者闻言,毫不犹豫的退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准备好一切说词,整理好一切资料的时候,礼部传来了消息。

  “朕身体不适,西方之局,交由凉国公裴旻全权处理。贵使若为结盟而来,可往凉州与裴国公商议。”

  刹那间,查士丁尼呆傻住了。

  好半响,查士丁尼带着几分哀痛的叫道:“快,快让子爵回来,礼不送了,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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