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可能打得过你吗？”

  阿蛟双手抱着粗壮遒劲的手臂坐在地上抬头直视高台上的菩提道人。

  菩提轻轻摇了摇头。

  还不待他开口，阿蛟就果断摇头：“打不过？那不学，不学！”

  靠好耳熟的词……菩提嘴角一抽猛地睁开眼呵斥：“你这孽障休要打岔，且听为师说完，一点儿耐心都没有还修什么道。”

  阿蛟被训斥后也没顶撞，只是撇嘴偏过头去：“行，你说。”

  菩提道：“有道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为师教你的自然非寻常的御水之道，但你能不能胜过为师……”

  说到这里他停下端过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怎样？”

  阿蛟有些急切道。

  菩提悠悠道：“那得你看自己的努力和造化。”

  阿蛟盯着菩提试探道：“如果我说不学这个，想换一个呢？”

  菩提缓缓摇头：“你换不换，为师都会教你御水之道，也只会教你御水之道。”

  方寸山，三星洞……他的心中叹了口气，这地方本来是他随便选的。

  只是他现在怎么感觉自己在成为菩提祖师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呢？

  “那我怎么知道你教的东西有没有骗我？”阿蛟撇嘴道。

  菩提深深看他一眼：“为师说了，教你的这御水之道可与寻常御水之道不同，此道惊天地，泣鬼神，洪荒虽大但绝对你有一席之地。”

  望着有些半信半疑：“第一次就掏出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有点不信呢，以前你也没少次品法术哄骗我。”

  菩提摇头：“为师一片苦心，你若懂，便懂，不懂……那便不懂吧，上前来。”

  阿蛟闻言一怔，抬头意外的看着这个白发老道的神情，不知为何感觉今天有些怪怪的。

  他略一沉吟后走上前来。

  只见菩提道人左手拂尘一挥，手捏法诀，朝着他指来，一道黑色神光自菩提的眉心飞出，一闪就没入了他的眉心当中。

  这道黑色神光入识海就像一滴墨水滴入水中瞬息铺展弥漫了开来。

  阿蛟当时双眼失神，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他的脑海中此刻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形成了一片汪洋，波涛汹涌，无穷无尽好似一个水的世界。

  而在汪洋的中央，那点黑色神光化变成了一尊伟岸的身影。

  只见这道身影极为粗犷，赤着上身，披着龙鳞，脚下踩着两条黑龙，两条肌肉隆起的胳膊上缠着两条黑色大蟒。

  “祂”只是立在那里就如撑开了一片宇宙，其之大，真不知几万里也。

  暴虐、破坏、危险以及柔和、生命、创造的两种原本矛盾的气势在‘祂’的身上流转。

  原本如猛兽一般的滔天洪水也在那道身影出现后，也如见了主人一般乖巧了下来，立时风平浪静，平息了下来。

  “这……这是……”

  阿蛟仰望着那庞大的身影，张大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是一种发自灵魂和内心深处的恐惧。

  如今的他已修成真仙，在这洪荒中也算有了些实力，但此刻他真感觉自己如地上的蝼蚁在仰望天神一般。

  轰隆！

  但是下一刻，这道伟岸的身影开始向着一处汇聚，最后形成了一个闪烁着光泽的古老文字。

  阿蛟看着那个字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确定道：“水？”

  这个字他不认得，好吧其实他识字不多，但是他猜测应该是水。

  此外，他感觉体内的鲜血莫名的感觉与这个字很亲近。

  昂！

  他忽然摇头，元神现出蛟龙真身，只见是一条黑蛟龙，但是浑身肌肉虬劲隆起，全身发都闪烁着金属光泽。

  “它”就这样抬着头，死死的盯着那个文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

  “汝今洗耳听吾言，道分先天与后天。修得先天水中意，翻江覆海你最先……”

  忽然识海上空传来了一声轻诵，黑蛟龙不由一怔，略一思索它再抬头看去就见那个古字黑光大盛。

  那个古字上挤出了一条黑色小蛇朝它飞来，没入了它的眉心，一片清凉，无比的舒适。

  只是这还只是个开始，紧接着一条又一条的黑色小龙小蛇从那个古字上面飞出，钻进了它的四肢百骸。

  “昂……啊……”

  黑蛟龙只觉得浑身力量暴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让它浑身涨痛的难受，疯狂在汪洋大海中搅弄风云，掀起万丈波涛。

  忽而，一道灵光闪过来到了识海上空变成了菩提。

  “师……师父？”

  黑蛟龙叫道很快就神情扭曲：“师父，我状态有些不对劲，我……涨得难受……”

  它此刻又失去了理智，又忍不住发狂长啸，又开始钻入海中炸起万丈水柱，疯狂的翻江倒海起来形成了无数个水龙卷。

  菩提盯着它，神情闪烁不定，这便是修成法门法力暴涨，但自身精神与道心修为不够无法控制与驾驭这股暴涨后的力量出现的情形了。

  上回本尊证得大罗道果时也有了这种感觉，还想对玉虚宫那位出手……但好在本尊道心够稳成功压下了那种错觉。

  本来他自觉经过他调教，这家伙道心也差不多可以了，但现在看来还是差了一些。

  “或许……这条路并不适合他。”

  菩提眼中闪过决断，朝着黑蛟龙踏出一步。

  那黑蛟龙忽然高声大喊道：“师父，你走远些，快走远些……我待会儿就好了。”

  这个孽障……菩提微怔眼中厉色化作一抹欣慰：“来，尽全力向为师攻过来。”

  “什么？不行！”

  黑蛟龙甩头：“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菩提道：“你这逆徒天天想着欺师灭祖，今日机会给你，你怎么又不行了？依你那点儿道行想伤到为师还差的远呢。”

  有道理啊……黑蛟龙不由怔然，旋即长啸一声，那无数条水龙卷化作水龙连带着他朝菩提冲杀而来。

  “散！”

  菩提既没施展法术，也没有动用神通，上前大袖一甩就将迎头冲来得那些水龙击溃。

  此时，黑蛟龙已冲到了他近前，周身散发盈盈黑光，那硕大如房屋的爪子朝着菩提道人抓了下来。

  菩提只是抬手以手指和中指轻轻一弹就将那能把山岳如豆腐般抓成粉碎的龙爪拨开。

  他明白这种状态，解决方法要么以道心和意志压制下来，要么就是趁着失去理智化作杀戮的魔兽前将那些力量发泄出去。

  故此，他只是只守不攻，不然以他现在的道行镇压一个逆徒易如反掌。

  许久后菩提道人负手而立对面黑蛟龙已化作人形，气喘吁吁，体表隐约有一道龙鳞人身的虚影闪烁。

  “师父，我舒服多了。”

  蛟龙满头大汗露出感激的笑容，这两百多年以来他们师父还是头一次如此融洽过。

  菩提摇头道：“就这？为师让你一只手，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阿蛟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脸色变臭。

  菩提看着阿蛟身上的那道虚影忽然道：“运足你全身的功力朝为师打过来。”

  阿蛟也不客气，双手朝着下方虚抓，立时无数条水柱冲起汇聚成一条鳞甲森森，张牙舞爪的万丈大龙朝着摇头摆尾冲来。

  “散！”

  菩提手捏剑诀轻叱一声，发光的手指点在离他最近的大龙嘴上，法力轰然爆发，万丈水龙顷刻间瓦解化作了水流下。

  “嗯？”菩提忽然一怔。

  在那散掉的水龙中浮现出一道身影，挥来发光的一掌，掌指相接，而对方开始长啸周身的虚影也开始与他合一。

  汹涌的法力爆发，这片天地瞬间被两股神光一分为二。

  待刺目的光华散去待阿蛟睁开眼来，他人已出现在了三星洞中。

  高台上端坐的菩提看他一眼：“为师传你这御水之道，你可还满意？”

  不同于翻江倒海这门神通，掌握要诀，那就是个门外汉也能使出来，只不过威力不同罢了。

  但是，这回他教的御水之道那可是从共工身上演化而来，是真正直通五行之水大道的法门，修成后再也需掐诀念咒什么的，御使水就如臂使指一般自然。

  这还得亏上回本尊推演修补第八转功法时，他也参与了进去，从而共享到了部分本尊‘私藏’的好东西。

  要是问这法门的上限多高……大概也就共工本尊那么高吧！

  “满意满意，师父，我……”

  阿蛟神情有些复杂忽然跪倒道：“本来我觉着你一开始肯定不会把最好的东西教给我的看，原来是我误会你老人家了。”

  菩提拂尘一扫道：“没关系，你走吧！”

  阿蛟一怔后动力满满道：“好，那边还剩下点儿活，我这就去干。”

  菩提摇头：“不，为师的意思是……你可以出师下山了。”

  阿蛟又急忙跪倒道：“啊？师父，弟子不走了，让弟子随您修行吧！”

  菩提笑道：“你这孽障，以前不让你走，你无比想走，今日为师让你走了，为何反而如此作态？”

  阿蛟沉默片刻道：“师父传道授业之恩徒儿未报，怎可离去？”

  “说什么报答之恩，你的前两位师父教完东西被你打死了，难道还想让为师成为第三个？”菩提揶揄道。

  阿蛟摇头道：“那两个混蛋垂涎我娘亲美色，哪算得上是我什么师父。”

  菩提深深看了他一眼拂尘一指四周的洞府道：“你看，为师这三星洞都是你一锤一凿开辟出来的，你并不欠为师什么，师徒之缘，尽了。”

  阿蛟一点点看着洞府，最后长叹一声，伏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

  “你曾遭遇不幸，所以性格偏激，戾气很重，未伤人先伤己，好在这些年开辟洞府磨掉不少。只是以你的性格加上传你的这些本事，此番下山祸端是少不了了，所以有件事要你答应。”

  原来师父真是为我好……阿蛟心中一暖抬头：“师父请讲！”

  以前这话菩提也说过很多次，说是为他好，但他始终不信，只觉得是为了哄骗他多干活儿。

  今时今日他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位师父的良苦用心。

  菩提盯着他道：“不管你此去怎么惹祸行凶都不许对人说是我的徒弟，你走后不要再来找我，找来为师也不会见你。

  你要把为师说出去，为师便知，到时候定把你这孽障剥皮锉骨，神魂贬在九幽之处，叫你万劫不得翻身！”

  阿蛟道：“弟子答应了，今后只说跌落山崖，获得仙人奇遇，习得神功。”

  这套路你都懂了……菩提望着徒弟道：“还有不要吃人，人族如今为万灵之长，仙神庇护，莫为了这些毁了你的修行。”

  片刻后，山门前。

  阿蛟抚摸着还有开凿痕迹的山门，还有门前的石碑，眼圈微红。

  这些年他的确无时无刻都在想怎么离开这里。

  可到今日真要离开了，他忽然又对这里涌现出无限的不舍和眷恋。

  “师父保重，弟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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