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成化二年便已结束，新政的推行如火如荼。

目前推行的就是北方完成了清丈田亩和人口普查的地区。

成化三年初春，汉中府。

三道宛如流民般的身影行走在田野之间。

其中，一老，一中年，一少年，若是不认识的人，肯定会以为他们是祖孙三代人。

老人和少年行走在前方，中年人跟在身后，眼神警惕的扫视着四方，防备着突发情况。

“陛下，开春了，看到那些百姓没有，他们正在准备春耕！”

“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

“这个时候，正是百姓们最忙碌的时候。”

老人对着少年开口。

后者神色认真，观察着田野间的百姓。

他们正是暗中离开京师的于谦、朱骥、朱见深三人。

从去年开始，他们就一路向西流浪，如今正好来到了汉中府。

这一路上，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朱见深可谓是将这辈子的苦都吃完了。

他们当过流民，当过乞丐，也当过商人。

朱骥准备的很充足，各种路引都有准备。

毕竟在这个时代远行，没有路引是不行的。

随着大明的经济发展，对于人口管制也是有意识的放松，一县一府之地的人口流通，可能不需要路引，但是想要跨省，没有路引是不行的。

毕竟官道上大路上都是有人哨卡的。

除非是人迹罕至的小路，或者翻山越岭。

但那样的话，风险太大，要么会遇上山匪，要么会遇上猛兽。

于谦和朱骥都不敢拿朱见深冒险，只能走大路，走官道。

朱骥准备的路引，可是起到了大作用。

不然，他们别说是去汉中了，就连北直隶都出不了。

大半年的流浪，朱见深瘦了，皮肤也变得粗糙了，同样也变得黑了不少，但他的身体却健硕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还让朱骥教他习武防身，不说有多厉害吧，等闲两三个人是近不了身的。

毕竟他习武的时间还不足一年时间。

除了身体上的变化，朱见深心性上的成长才是最大的。

他做过工，讨过饭，当过麦客，当过小商贩……

体验民间疾苦，知道百姓生活不易。

朱见深的成长，于谦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朱见深读过的书不少，知道的理论知识很多，但这都没有身体力行来的深刻。

于谦活了几十年，见识也算丰富，但是陪同朱见深这一番流浪，也是让他又有了新的体会。

“先生，我们过去和他们聊聊，看看有什么能帮到的没有？”朱见深开口。

“好。”于谦笑着点点头，带着朱见深走向了田地中的百姓。

乡间基本上都是熟人社会，生活圈子里也基本上都是熟人。

对于外人，天然就抱有警惕。

当然，百姓也是淳朴的。

得知于谦他们三人是“逃荒”过来的，一家人死的就剩他们了，也是不由同情起来了。

于谦他们的口音是北直隶那边的，想要伪装成陕/西人，口音这一关就过不了。

只能借口逃荒。

当然，于谦是浙/江人，北直隶的口音是因为在京师生活了几十年时间。

“老哥哥，我们一家人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只求老哥哥能发发善心，我们也不白要，我们可以帮你们干活儿，只求能够施舍点吃食。”于谦开口，对一位老人说道。

别看对方看起来老，实际年龄还真不一定有于谦大。

农人风吹日晒，面朝黄土背朝天，老的自然要比生活在城里的人快。

很多人三十岁看起来就像是四五十岁的人了。

此刻这位老农正带着自家两个儿子准备春耕。

他们没有牲口，用的是人力。

于谦的这个借口，这一路上用了不知多少次了，朱见深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配合表演。

他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眼神中带着乞求看着老农。

当然，朱见深虚弱的样子也不全是装出来的，他昨天只吃了一顿，今天还没有吃东西，饿是真的。

老农也有孙子，见朱见深这个样子，纠结了一会儿，便咬牙答应了下来。

两个儿子见此想要阻止，却被老父亲给阻止了。

无奈，只能对视一眼摇摇头。

他们家好几口人，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存粮本就所剩不多。

开春后，野菜长出来了，他们打算混着野菜坚持到粮食成熟。

几人的神态没有于谦自然注意到了，他也意识到这家人的生活可能不好。

但他也没有直接问，打算等下再找机会旁敲侧击。

时间不等人，于谦等人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于谦年纪太大了，干不了重活，基本上都是朱见深和朱骥在干。

中午的时候老农的儿媳带着孙子来送饭。

一壶清水，六个杂粮混着野菜做的窝窝头。

老农拿出三个窝窝头给于谦他们，但于谦只拿了两个，剩下的一个没有收。

“老哥哥，我都没有出多少力气，两个就好了。”

于谦说着，将两个窝窝头递给了朱见深和朱骥。

“拿着吧，我老头子也吃不了多少。”老农看着于谦的举动，又将窝窝头递给了于谦。

于谦再次拒绝。

几番推辞，于谦拒绝不了老农的好意，便只掰下了一小块，示意道：“够了，够了，这点就够了，老哥哥你们也不容易。”

“吃了你们的口粮，就已经不好意思了，怎么还敢多要呢？”

见于谦态度坚决，老农也不再谦让。

几人就这样就着水吃了起来。

旁边的朱见深和朱骥，不约而同将手中的窝窝头掰了一半，给于谦。

只是，于谦并没有收。

他将两人的窝头推了回去，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一点。”

“你下午还要出力气，不吃饱怎么能有力气？”

老农一家人看着这“祖孙三人”相互谦让，深有同感。

他们吃不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只想着能让自己的亲人能多吃一点。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三人，并不是“祖孙”，而是大明皇帝，太子太师，锦衣卫千户。

最终，于谦还是没有接受朱见深和朱骥的窝头，他就吃了那么一小块儿。

粗粮混着野菜的窝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甚至有些剌嗓子。

但在开春的时候，还能有窝头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趁着休息的这点时间，于谦也和老农聊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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