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朱见深的感慨，于谦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若是让他知道这是谁提出来的，恐怕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想了想，于谦还是没有选择告诉朱见深。

“确实是思虑深远！”

“不过这需要每一代皇帝都能认识到这个问题，坚持将皇庄牢牢把持在手里。”于谦点点头，道。

朱见深闻言也是非常认同于谦的话，皇庄皇庄，若是皇帝不重视，下面的人很难不会欺上瞒下，谋取私利。

“上一次统计的时候，皇庄的数量规模就已经超过了一省之地。”

“这一次朝中推行新政，又不知道会将多少土地转为皇庄。”

“我们这一路走来，也了解到不少地主会偷税漏税，放眼天下，这不是一个小的数目。”

“待陛下以后亲政，君临天下，就皇庄一事，恐怕就会和大臣们扯数不清的皮了。”于谦缓缓道。

听到于谦所说的皇庄规模数量，朱见深也是不由得一惊。

皇庄，竟然这么多？

看出朱见深想问什么，于谦继续说道：“皇庄涉及到的利益是非常庞大的，盯着的人是很多的。”

“正统十四年宫中大火，这其中就有有人打算毁掉皇庄地契，瓜分这庞大的利益的原因。”

“先帝不知道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这还是杨轩从西域回来之后告诉先帝的。”

“那几年的清算，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要收回被瓜分的皇庄。”

于谦和朱见深说着以前的事情。

听到老贼的名字，朱见深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他并没有打断于谦说话。

这些隐秘之事，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随着皇庄的规模越来越大，陛下所要承担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毕竟皇庄是免税的，这意味着朝廷所收的税会少一省之多。”

“当然，这是对于朝廷而言，而对于陛下而言，少的这部分税，只是进了陛下的内帑罢了！”

“后世之君不够强硬的话，可能要分出一部分皇庄的利益。”

“但对于皇庄的掌控，后世之君是万万不能放弃的，这一点，陛下一定要谨记。”于谦说着，看着朱见深，神色极其严肃。

朱见深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钱是男人胆，皇帝也不例外。

动用国库的钱，不可避免要和户部扯皮，但动用内帑的钱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说来说去，于谦还是在跟朱见深强调皇庄对于皇帝的重要性。

不过随后，于谦就又和朱见深说起了皇庄和土地兼并之间的关系。

“土地兼并的出现和土地私有有很大的关系，而应对其最好的办法便是废除私有，使之国有。”

“若是天下的土地都是国有，百姓只能在上面耕种，不得买卖，那么也就不会出现兼并的情况出现了。”

“但国有这件事情王莽已经给出了答案，地主士绅不会同意，百姓也不会同意。”

“这是与整个天下作对。”

“所以就只能另辟蹊径，转为皇庄。”

“转为皇庄的土地可以看成是被国有化的土地，但这对皇帝的要求就高了。”

“土地私有的制度并没有被废除，若是有皇帝将皇庄给卖了，那么从太宗朝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请陛下一定要叮嘱后世之君，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可将皇庄卖掉。”

于谦看着朱见深，认真道。

“先生，我明白，哪怕让出一部分利益，也必须将皇庄掌握在手里。”

“这是后世之君最后的财源，最后的保障！”朱见深也是认真的看着于谦说道。

他能听出于谦话语中的一片爱国之情。

见此，于谦点点头，不再多说。

只要朱见深知道皇庄的重要性便好。

随后，于谦便转而说起了朝中的这次新政。

“不知陛下看出没有，杨轩这次不惜得罪孔家，天下读书人，哪怕杀的人头滚滚，目的何在？”

朱见深闻言，也是下意识思索了起来。

废除官绅不纳粮特权，施行新的税制，这一切，好像都是在针对土地。

朱见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受于谦的言传身教，又亲自体验民间疾苦。

他发现，新政的目的，好像只有一个——土地兼并。

朱见深看着于谦，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陛下说的没错。”

“就是遏制土地兼并！”

于谦点点头，继续道：

“咱们这一路走来，也和不少农人聊过。”

“大明的粮食产量提升之后，原先因为推行摊丁入亩而制定的税制已经对遏制土地兼并没有多少作用了。”

“这二三十年来，兼并之风盛行。”

“明明大明的粮食越来越多了，可百姓却没有了地。”

“如此下去，我大明还是会走上历朝历代的老路。”

“陛下亲政之后，肯定会有人跟陛下建议恢复官绅不纳粮的特权，这是太祖所定下的。”

“所以到时候陛下所面临的压力一点也不小。”

“需提前做好准备！”于谦提醒朱见深。

“可这毕竟是祖制，我应该怎么办才好？”朱见深问道。

“那陛下也恢复祖制，贪污六十两及其以上者，剥皮萱草！”

“满朝文武，没有几个是无辜的。”

“就拿冰敬炭敬来说，若要追究的话，这也算是贪污受贿。”

“君不见，太祖时期怎么就没有冰敬炭敬。”

“先生，我明白了！”朱见深点点头，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亲眼见识到了民间疾苦之后，他也对贪官污吏恨了起来。

不说和他祖宗一样恨吧，但容忍度绝对比仁宗宣宗低的多。

可以想象，待朱见深稳固皇位之后，成化朝的官员们要遭老罪了！

“当然，也不可逼迫过甚。”

“常言道，堵不如疏。”

“只要给他们指明一条赚钱的路子，让他们不至于将目光一直停留在土地上，也能够应对此事。”于谦缓缓说道。

“看来先生已经有办法了！”朱见深眼前一亮。

“没错。”于谦微微一笑。

心中却是想起了杨轩派人给他送来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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