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亭俯朱槛，芙蓉晨露寒。

　　兰栀若的木芙蓉，也不知栀子是以一种怎样的规律种下的，花开时节，红白间杂，蔚若锦绣。

　　这一片锦绣灿烂之中，两名少女并肩信步走来，恍如花仙。

　　“今年的秋季似乎要比往年冷一些，才八月初，木芙蓉就开盛了。”其中一人轻声曼道，清丽的眉目间一片淡薄。

　　林嘉若看着她，有些感慨地说：“你们两个，倒像是一起出了家似的。”

　　兜兜转转，栀子还是回了余杭。

　　她如今和持尘一起隐居在云林寺的后山，偶尔下山来看看兰栀若的母亲和弟弟。

　　恰巧王家姑娘做东，想在兰栀若宴请林嘉若，林嘉若打听到了栀子今天下山，才应了下来。

　　栀子微微一笑，轻声道：“是，现在这样很好，我和他都很满足。”

　　她从前话就不多，现在更少了，两人闲话了几句别后的情况，栀子便告辞了。

　　回到宴饮处，原本还在轻声低语的余杭闺秀们立即端正了坐姿，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林嘉若扫了一眼，大多都是眼熟的，只有少数年纪比她小的不认得，其他的，都是原先闺学里常见的。

　　从前林嘉若在闺学里身份不算太高，年纪又小，也不怎么爱说话，除了徐明珠和她黏在一起外，其他人都来往得不多。

　　谁也没料到，这个小姑娘离开几年后再回来，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国公主！

　　连从小就八面玲珑的王九姑娘都略显局促。

　　林嘉若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抬起酒杯，对着恭敬祝酒的王九姑娘，嘻嘻一笑，道：“以前我和九姑娘第一次在徐家见面时，九姑娘说话可好听了，怎么今天惜字如金了？”

　　王九见她笑起来，仍旧是旧日模样，心里梢微松了一些，笑道：“殿下今日不同往昔，王九岂敢造次？”

　　林嘉若笑道：“九姑娘这样玲珑剔透的人儿，就是从前也没见你造次过，你要是再矫情，可就无趣了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九还有什么不懂的，笑了笑，终于放下了姿态，和她聊起了陈年旧事。

　　有王九开了好头，底下也逐渐轻快起来。

　　气氛一时融洽，直到守在林子外的侍卫传进来一个消息。

　　“郡王殿下来了！”净植在她耳边低声禀道。

　　林嘉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同王九打了声招呼，起身离开。

　　他一人站在林子外面，含笑看着她朝自己走来，神色温煦从容，看不出有什么急事。

　　她今天赴宴的事，他是知道的，既然都是姑娘家宴饮，他自然是不方便一起出现了。

　　可是这会儿又这么突然地出现——不管怎样，看到他出现，林嘉若还是觉得很高兴，脚步也情不自禁轻快了起来。

　　女孩儿到了身前，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正要说话，忽然轻嗅一下，眉梢轻扬，问道：“喝酒了？”

　　“一点点果子酿。”林嘉若解释道。

　　他微微一笑，问道：“好喝吗？”

　　“还行，甜甜的，喝不出酒味……”林嘉若随口答道，更加疑惑了，他特意跑过来把自己喊出来，就是来闲聊的？

　　他忽然捏着她的后颈低下了头。

　　林嘉若吓了一大跳，正要使力将他推开时，他却在自己唇上嗅了嗅，随即松了手，若无其事地笑道：“好像是挺甜的！”。

　　林嘉若惊魂未定地瞪了他一会儿，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吓死人了，还以为他要在这里——就算不是，刚刚那个姿势也很暧昧，周围都是她的侍卫啊，林子里也都是人，被人看到怎么办？

　　他眸光深幽地盯着她红润的双唇，低声道：“真的不跟我回晋陵？”

　　那天他和父亲争执了半晌，结果这女孩儿谁也不帮，哪边也不去。

　　说起这个，林嘉若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还说！看你那天把大伯父气得！”

　　之前他们离开南下队伍去嵩阳书院是先斩后奏的，否则林敬生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大哥虽然是假的，大伯父还是亲的。

　　可这人，知错却不改，这回更是明目张胆抢人，大伯父差点没在外面和他吵起来。

　　他轻叹一声，道：“为了某人，我都忤逆了，可某人还是要弃我而去……”

　　林嘉若哭笑不得：“我娘人都来了，我怎么跟你去晋陵？”她肯定得跟亲娘一起住啊！

　　他又叹一声，看上去有些忧郁。

　　林嘉若心软了，挨近了他半步，悄悄去勾他的手指，低声道：“以后……来日方长……我能陪我爹娘的，还不就这两年……”

　　他徐徐地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道：“阿若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林嘉若弯了弯眼睛，道：“你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王家的果酿可好喝了，我还想多喝两口呢！”

　　他宠溺地笑了笑，道：“徐有乔有消息了！”

　　林嘉若心中一紧，忙追问：“怎么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喊她出来半天，放着这样重要的事不说，尽说些无关紧要的！

　　“六月十二日到金陵，七月二十日离开，不知所踪！”

　　“他和眠凤阁的那名女子是今年二月认识的，二月到三月，在金陵待了一个月，六月借访友之名又去了金陵，七月二十日，与那名女子一同离开金陵后，就不知所踪了！”

　　林嘉若心不在焉地向徐明珠的闺房走去，前方为她殷勤引路的正是徐有乔的妻子虞氏。

　　虞氏出身名门，品貌俱佳；虽然是旁支，但对徐家来说也是高攀的，纵然现在徐家成了太子舅家，徐有乔也只是个还没入仕的举人。

　　林嘉若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虞氏七个月的肚子上，脑中回响起刚才在徐诞书房听到的话：

　　“眠凤阁的人认定徐有乔和那名女子私奔了，打算派人来余杭找徐家要个说法，幸好被我们的人拦下了。”

　　她忍不住紧了紧拳头，小舅舅骂得没错，可不就是个“不长进的畜生”？

　　脚下渐缓，不远处徐明珠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她迎了出来。

　　距离徐明珠大婚，只剩下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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