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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杀鸡


  “不行,治标不治本!”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朱谊汐摇头:“这不是成了暴君了?”

  “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都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为今之计,也只有扩编了。

  即,将大量的私学书院,扩充为官学。

  国子监就是清北,四大学院就是一本,然后分个二本、三本……

  好处就是能将控制大量的读书人思想,坏处也很明显,成为官学,自然是要出钱的。

  学田,拨款重修等,自然是应当做的。

  “势在必行的。”

  朱谊汐摇摇头:“这天下,有闲又有钱的,只有那群学生了。”

  “年轻气盛,不知好歹,被人一忽悠,就热血沸腾,恨不得抛头颅洒热血,为他人奋斗。”

  当然,有弊有利。

  也只有年轻人才不容易受世俗规矩的束缚,出卖自己阶级。

  扯远了……

  不过,朱谊汐由大学,想到了科举。

  由于科举的存在,所以书院必须围绕着科举来进行,而不是教授什么诗词歌赋。

  如果把书院变成了大学,那么民间的私塾、社会,就必然成中小学了,用来启蒙。

  书本倒是无须统一,官刻本的四书五经,是科举必备。

  不行,成本太大了。

  私塾启蒙还是交给民间吧!

  官府在县学这块,是专门教导童生们的,所以得从这方便下功夫。

  不再只教四书五经,而是多一些地理、历史、算数、天文等杂学,从而开阔眼界。

  乡试,就考这些。

  这样一来,必须得出教科书了。

  只有将这些普及开来,才能真正意义上的做到公平。

  一切的一切,都得慢慢来,切不可急躁。

  说到教育,朱谊汐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曾经主张过句读运动。

  即,给经典名著加标点符号,从而掌握话语权。

  毕竟中国自古以来,都习惯性用长篇大论而书写,但凡截断有所不一,内容就大为不同。

  由此到了春秋两汉魏晋南北朝一千余年,因为句读解释的不同,从而在儒家诞生了不同的流派。

  而且也因为句读的关系,使得书本解释权被垄断,有了世家门阀的诞生。

  朱子注解四书后,得到了民间官方一致的认可,由此成为了教科书,造就了明清时代科举的繁荣。

  “让礼部尚书来见我。”

  朱谊汐露出了一丝笑意。

  四书五经还不够,其他的儒家经典也要一一汇编。

  这个时候,不就是去其糟粕,存其精华的时间吗?

  某种意义来说,这对于儒家也是一种进步嘛!

  自绍武朝廷建立后,天下废弃的驿站逐步恢复。

  万历初年,天下驿站年耗三百万两,张居正改革后,只有两百万两,省却百万。

  而在绍武朝,驿站不再挂在兵部,而是户部中。

  凡勘合火牌,一律登记造册,年后会于吏部,最后根据官、兵二种,让吏部、兵部打钱。

  由此一来,兵部和吏部必然仔细勘验,他们可不想白白的花出钱来。

  殿试成绩一出,驿站匆忙传递给各府县。

  无他,进士牌坊是怎么也要修的。

  县里甚至要拿出一笔钱来进行慰问。

  而在这日,松江府,上海县,

  虽然已然是五月,但梅雨不断,竟然多了几分阴冷,不是那夏日,仿佛如同冬日那般。

  冷风一吹,街面上的行人匆匆,往日的喧闹不见了踪影。

  大户人家的暖阁,此时也开始用着地火龙和夹火墙,无烟无毒,热浪滚滚,所以只能开着窗户。

  煤炭在南方是少见的,所以基本上都用竹炭,气味还好闻。

  临近窗根有几株春草被这热气催得早早冒了芽,星星点点的绿意让人看着心喜。

  程渊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任由十六七岁的侍婢柔柔地为按腿,整个人懒洋洋的。

  忽然,有一随从赶来,匆匆道:“禀老爷,赵馑来了,是要拿回契条,参加院试。”

  “院试?”程渊闻言,冷笑道:“他不过是一童生,即使考上秀才,又算得什么?”

  “区区奴仆,凭什么给他?”

  作为一介举人,程渊对于赵馑是看不起的,且颇为不屑的。

  皇帝那年罢黜贱籍,他家也随之成为了良民,竟然参加了科考,中了童生。

  不过,就算是成为了良籍,其父母卖身为奴,没有他的允许,一辈子也无法摆脱奴仆的身份,获得自由。

  童生又如何?松江府读书人众多,哪一年不是百中取一,通过院试的可能极小。

  他当然明白其意思,中了秀才之后,自然有人吹锣打鼓前来祝贺,一看是奴仆之家,必然是鄙夷的。

  “把他打发了,告诉他,不取中秀才,奴契修想要拿走。”

  “要么,就拿出五百两纹银。”

  摆了摆手,奴仆退下。

  而这一会儿,其人又来报:“赵馑不走,吵着要见老爷。”

  “荒唐。”程渊气急:“他有什么资格跟我见面,区区童生,整个上海县没有1一千,也有八百。”

  “去,把他腿给我打断,我看他怎么参加院试。”

  童生被打,上海知县是程渊旧相识,只是让程家交出几个家奴,流放完事,程举人毫发无损。

  由于没有功名在身,这场冤屈虽然在上海县掀起波澜,但却无人敢言语。

  一个举人的身份,足够震慑那些人了。

  毕竟谁也不想为一个无关紧要的童生说话。

  不过,对于上海县之事,倒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这一日,上海县里来了两个外地生员,一样黑色儒巾,淡蓝澜衫,都是骑着高头大马,显然非等闲生员。

  门守见他们都佩着刀剑,比武夫还像武夫,有些不敢放行,偏偏其中一个开口就是大明律,唬得门子不敢阻拦,只得放进城去。

  点头哈腰,不外如是。

  为首一人骑着马,快步朝一间酒家走去,一边扬声道:“叨扰,让让,叨扰……”

  路人纷纷避开一线,让这还算懂礼数的生员过去。

  “这里生意却好,不到正午就这么多人。”

  杜冰到了酒家门口,却见酒旗招展,大门紧闭,迎面却有一股热气扑来,这店家点了几个火盆。

  真是奢侈。

  “头,就在这歇脚?”

  一旁的生员翁声道。

  “怎么?你还想去华亭百户?”

  “卑职不敢——”

  杜冰让自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整个人立马显得非常温和。

  店小二见有客来了,大步出来,上前打躬作礼:“几位客官里厢坐,可要楼上雅座?那里比较清静,真适合您这样的。”

  杜冰习惯性地一按刀柄,然后露出温和的笑容:“就包厢吧!”

  小二吓得退了两步,他这才抬起头,眼前哪是什么书生,刚才那眼神仿佛诶鬼一般。

  比县衙的那几位班头还要吓人,

  “给两匹马擦汗,多喂些精料,加两个鸡蛋。”

  杜冰掏出一块银圆,往那小二手里一拍:“照顾好马,多的作你打赏。”

  “若是有了闪失,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一旁的秀才冷声道。

  “好嘞,客官您放心……”小二被吓得不轻。

  “粗鲁。”杜冰不悦道:“你现在是秀才,怎么还改不了臭毛病?”

  那小二转身离去,嘴里用江南土话嘟囔道什么,虽然听不懂,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走!”杜冰冷声道,很快就熄灭了下属的怒火。

  杜冰一眼将酒店里的人物都收入眼底,径直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通风采光又能看街上的市井风情。

  更重要的是,这张桌子后面坐了几个读书人,正用上海口音说着方言。

  杜冰本是卫所出身,几年前加入锦衣卫,在扬州担任百户。

  在绍武初年,由于废卫所为县,所以在整个松江府,就添了两县。

  一个是由金山卫改成的金山县,还有一个是南汇咀中后卫、青村中前卫改合并的黄浦县。

  所以在整个松江府,就有了五个县,分别是青浦、黄浦、金山、华亭、上海。

  作为松江府人士,他也听得懂上海话。

  虽然在上海县,民间舆论凶凶,但在官场上却一片平静,士林中也是安静的很。

  但是,锦衣卫负责监察天下舆情,早就有行商将上海的消息传到了扬州,从而被锦衣卫知晓。

  对于锦衣卫来说,区区一个童生被打断腿,这并不是什么一个大新闻,土豪劣绅,天下何处没有?

  但,负责监测整个松江府的锦衣卫百户所,竟然不闻不问,更没有上疏千户所,竟然让扬州先行知晓。

  这也就罢了,但其童生属于奴籍一事,扬州忽然来个钦差大臣,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要求锦衣卫彻查。

  于是,杜冰一行人就径直来到了上海县,直接掠过了华亭锦衣卫百户所。

  “哎呦呦,那个打得惨呐!这么粗的竹杆就往身上打。”

  身后那桌行商用手比划着:“读书人多金贵,没了几下,就把那童生腿给打断了,至今还躺在床榻上呢!”

  “而且一家人也被赶了出去,没了生计,可怜啊!”

  “谁说不是?那程家多霸道,但谁让人家占了一个理字。”

  “毕竟是家仆,县衙根本就不想掺和……”

  “程老爷平日里修桥铺路,也是被这小子给气到了,等气顺了就好了。”

  “是哩,平时多好的一个人,定然是其不懂事,冲撞了程老爷——”

  听得几人这样言语,杜冰皱起了眉头。

  又是典型的士绅家族。

  在老家好事做尽,在异地名声狼籍。

  扬州府的那些行商,可都在说程家贪婪无度,纵容讼棍,不知造了多少孽。

  两人探听一会儿,就直接来到了锦衣卫总旗。

  锦衣卫的职责,在外敌死去后,开始跟东厂一分为二。

  东厂负责监督北京,藩王,而锦衣卫负责天下事宜。

  每一省,设千户所,一府设百户所,而一县自然就是总旗了。

  但也并非都是如此,天下一千五百县,怎么也忙活不过来。

  所以在县一级拥有总旗的,只是在河北,江苏,安徽,两京,浙江罢了。

  饶是如此,锦衣卫的总数已经超过了五万之巨,每年光是俸禄,就要消耗百万块银圆。

  要不是皇帝有钱,早就想裁撤了。

  杜冰二人来到总旗,问起程家事。

  “许是家仆吧!”总旗随口道:“当年徐华亭徐阁老,跟严分宜斗了几十年不倒的人物啊,结果还不是被这种恶仆坏了名节?”

  “毕竟是举人出身,不会如此没有分寸的。”

  当年海瑞担任应天巡抚,直接抄了徐家数万顷良田,引得天下瞩目,致仕的首辅落在这地步,让张居正都背了政治分。

  但说来,徐阶常年在北京做官,乡下的那些恶事,基本上都是诡寄之仆闯下的祸,再加上教子不严,引得此祸。

  不过,也正是海瑞此举,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立马让南直隶的一条鞭法迅速铺开。

  听到这般言语,杜冰忍不住皱眉,立马骂道:“荒唐,童生虽小,但也是读书人,程家滥用私刑,岂能无罪?”

  “卑职冒昧,赵馑即使考上秀才,但到底是家生子,只要不是害了性命,算不得什么大罪……”总旗尤在解释。

  听着这话,杜冰怒斥道:“我看你就回家种地去了。”

  言罢,直接一巴掌呼了上去。

  “老子来到上海县,就是想查程家事,你在这里推推嚷嚷,想必是收了好处吧。”

  “锦衣卫收受贿赂,你就等着吧!”

  后者捂着脸,满脸的惊慌失措。

  一旁的几个锦衣卫,十几个力士,一个个慌得不行,连忙拜下:“我等听百户吩咐。”

  “好!”杜冰冷声道:“派个人去县衙,通知两班衙役过来配合,就说要缉拿江洋大盗。”

  “然后直接带到程家。”

  “是——”校尉打了个冷颤。

  随后,杜冰直接带着一行二十来人,浩浩荡荡的直扑程家。

  程渊正享受着温柔,忽然就见到管家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老爷,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你的死期到了。”

  杜冰大刀阔斧得闯进宅院,直接拿下程渊。

  “钦差大臣有事请你去一趟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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