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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态度鲜明


  “怎么样?各位考虑的如何了?都是怎么想的呀?”

  段处长脸上笑着,把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着。

  见几个人还是不做声,索性主动点名,率先把矛头指向了服务局。

  “要不,服务局的同志就先说说看。咱们这边是什么意见啊?毕竟工作人员都归咱们管嘛。工作中咱们需要互相配合,互相理解的地方最多……”

  这话说得很近乎,一口一个“咱们”。

  可刚刚升任副局长的服务局金局长,心里明镜似的。

  这位段处长是吃定了他没拒绝的可能,才故意拿他来树标杆呢。

  说实话,服务局确实已经和特殊部门有了实质性的合作。

  某些经营场所,其实早就开始配合对方的布控工作了。

  比如马克西姆餐厅所在地重文门饭店,还有东南亚华侨为主要客源的的新侨饭店,就都有特殊部门安插的人。

  但问题是,坛宫饭庄可和那些涉外饭店大不一样啊。

  首先,重文门饭店和新侨饭店是彻底的国营体制,赔了赚了原本就无所谓。

  何况具有外事属性的经营场所,一向就受到上头特殊关注。

  哪怕过去没有特殊部门的时候,也有别的部门在奉命盯着。

  可以说,这样的经营场所,从未真正完全归属于服务局。

  反倒成了他们的难言之隐,难以撒手的包袱。

  这就导致他们产生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

  只要没有外国客人投诉,不引发外事纠纷就好,真不愿意平白担这么重大的责任。

  那特殊部门的人来了就来了呗,要伸手就伸手呗。

  对于服务局来说,不但把烫手山芋转了手,而且像经营不善的问题,还有成本过多消耗,也多了不少可以搪塞的借口。

  说白了,特殊部门反倒成了他们的救星,当然受欢迎了。

  但坛宫饭庄就大不一样了。

  那一头能生财的金猪,是服务局小金库的全部指望啊。

  别的不说,就说金局长本人,也是因为力主投资坛宫饭庄,给局里带来了巨大回报,才受到领导器重的。

  如今特殊部门要把手伸到这块自留地里,金局长当然心疼啊。

  更何况在坛宫的三家投资方里,服务局先天就是最弱势的一方。

  金局长清楚得很,他们不具备任何优势,原本就没有掌握坛宫的经营主导权的可能。

  而且通过这么久的接触,对宁卫民的能力和本事,他越来越认可。

  知道除了宁卫民,别人根本不可能创造出这奇迹般的效益,也不愿意毁了这大好局面。

  这种情形下,他又怎么好率先答应,开这个口呢?

  真配合段处长表态的话,他也就成了三个投资方里的叛徒。

  那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

  所以没办法,他就只能采取消极态度,来回应段处长了。

  “段处长,你们这边提出的需求,我们服务局当然要鼎力支持。我们的态度那还用说吗?我们一直都是用实际行动在支持你们啊。你看,无论是重文门饭店,还是新侨饭店,我们都在竭尽所能配合你们啊。”

  “可坛宫饭庄的情况毕竟点特别。你大概不了解,这个饭庄,我们服务局是不参与实际经营的。我们只是提供一些技术方面支持。真正操持这些实务,搞具体经营的负责人,是这位皮尔-卡顿公司的宁经理。”

  “这是我们当初签订投资合同时就约定好的。区里也做了赞成的批复。为的就是保证令出一门,避免发生管理混乱的问题。同时也能够借此来学习一下外资企业的管理经验,发现我们自身经营模式的不足。”

  “事实上,宁经理确实非常有能力,他不负众望,成绩有目共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坛宫的营业水平和名气,能与另外两家资格更老的宫廷饭庄比肩,这让我们非常满意。”

  “所以碍于合同约定和经营上的实际需要。在配合布控工作的问题上,我们的表态,意义不大。如果我们要非要插手,那就等于是越权了,也违约了。我们又怎么好意思,再像过去那样,只管找小宁经理要钱?出现问题就要他来负责啊?”

  “段处长啊,这个情况你得掌握啊。也务必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

  金局长这番话,实际上就是借着大吐苦水,从夹板儿里抽身了。

  他谁也不想得罪,干脆投了弃权票。

  可在场的人,谁都能听得懂。

  他没少强调饭庄成绩来之不易,更没少替宁卫民摆功劳。

  这话里话外,倒是暗示着特殊部门是会破坏安定繁荣的隐患。

  那自然从情感上,是倾向于拒绝段处长的要求了,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这种结果无疑是段处长所没想到的,让他很是有点意外,登时为之哑然。

  尤其是金局长还提到了区里的赞成批复和合同约定。

  这都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许副区长也在旁为其做了证明背书。

  这就更让他感到有点为难,不好在进一步施加压力了。

  然而这样的阻力还只是开胃菜。

  因为天坛园长的处境和感受,和服务局不可相提并论。

  别的不说,从隶属关系上,天坛公园就不像服务局,仅由区政府和市服务局双重领导。

谷</span>  天坛公园的“婆婆”可多极了。

  是既归区政府管,也归园林局、文物局、旅游局管。

  至于市政管理处和市交际处的话,天坛公园更得听。

  这就导致天坛公园成了谁都能训两句的孩子。

  好像谁都能过来指手画脚,做做工作指示。

  可问题是,正因为能管天坛的地方多了。

  所以对于天坛园方的实际需求,反而无人愿意负责和承担。

  一牵扯到运营资金问题,换设备,修古建……

  或者职工福利问题,涨工资,发奖金,分房子……

  这些能管天坛的地方就没下文了。

  你推我,我推你,都打上了太极拳。

  实际上,几乎和三个和尚没水喝的道理一样,天坛公园反而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尤其是过去,天坛公园名气和景观根本比不上故宫、北海、颐和园。

  地理位置还是穷苦百姓聚集的南城。

  所以那时候,天坛公园门票只卖五分钱,根本就不受重视。

  园林局只肯承担天坛职工最基本的工资和劳保,其他的就不管了。

  那怎么办?

  只能自筹资金。

  说起来可能没几个人会相信,天坛公园自五十年代起,就没停过搞副业。

  不但在园区养过果树,养过月季,种过庄稼,养过家禽、家畜。

  甚至还把公园的房子出租给商店,在园区搞过展销会。

  尤其到了运动时期,他们所面对的困难就更多了。

  天坛公园被勒令停止对外开放,门票收入彻底没有了。

  文物也遭到严重破坏,古建被多家单位抢占。

  好不容易等到园区恢复对外开放了,园区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丧失了赚钱能力的天坛园方,跟上级单位们提到古建修缮,以及迁走抢占单位的问题。

  那些上级单位的态度却依旧搪塞,还是谁也不来给天坛公园实质性的援手。

  所以说,天坛公园一直都是靠自己维持局面,上下齐心,苦苦熬过来的。

  他们之所以敢于把斋宫租给皮尔-卡顿公司,痛快地给宁卫民提出的商业计划开绿灯。

  既是迫于经济窘迫的需要,也是源于这种自力更生的传统。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同样给了天坛园长硬气。

  常言道,端人家的碗就得服人管。

  可要是靠自己活下来的,没吃你的没拿你的,那还在乎你吗?

  于是天坛的园长,就逐渐成为了一个特别有领地意识,有主心骨儿,也能抗事的一把手。

  若是上下相安无事还好,天坛园长并不介意给各位上级单位点面子。

  可要是真涉及到天坛的利益,那他还真敢据理力争,不怕甩脸子。

  尤其宁卫民带给了天坛前所未有的收益回报。

  如今的坛宫饭庄就是天坛公园的职工们过上宽绰日子的唯一希望。

  岁数已然五十好几的天坛园长,早就不惦记自己还能升官了。

  他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多坐几年宁卫民给他配的皇冠轿车

  以及在任期,能看见职工们拿到奖金满意的笑脸,听到背后说他的几句好话。

  足矣。

  所以对他而言,这特殊部门压根就没憋好屁,对他们提出的要求也就抵触极了。

  见服务局的金局长都没答应,他自然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我说,这位段……同志。在咱们往下谈什么实际的事务之前,我还确实有几个问题想搞清楚。你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解答,我这思想可想不通。恐怕会认为你是故意针对我们,专找软柿子捏啊。”

  完全不顾段处长皱起眉头的样子。

  天坛园长跟着就发出一句句的质问,鲜明的当众亮明了自己反对的态度。

  “第一,我们这天坛公园的保卫科,一直都尽忠职守,从没在保卫安全工作上出过大错啊。你们过来就说要加强监管工作,还要管束我们的保卫干事。这分明是不相信我们自己能搞好天坛公园的安全工作啊。凭什么?故宫,北海,颐和园,你们也是这么管上了吗?”

  “第二,我们的坛宫饭庄开业可没一年呢,往来的顾客根本比不上颐和园的听鹂馆和北海仿膳饭庄。我倒想问问,那两处饭庄你们都派人去了吗?如果没有的话,真的有必要对我们这么严格要求吗?”

  “第三,你们想要加强对在京外籍游客和顾客监管工作,这个我能理解。可难道让我们代劳,向你们汇报相关情况就不行吗?真有必要亲力亲为嘛。即便是有这个必要,那你们的开销也要我们负责吗?如果你们的工作影响了我们正常的工作又该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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