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章 月氏完了
月氏王庭安静异常,或者说比平日宁静了许多。
平日每天都有王族和侍女护卫进出的王帐空落落的没有丝毫动静,就连王帐前面的狼皮大纛也消失不见。
月氏王庭精锐尽皆被月氏王带走,只留下一个最小的王子和数千老弱战士,而辅佐王子镇守王庭的是谋臣温不破。
碧蓝如洗的天空,茫茫无际起伏的丘陵和原野,宁静的湖水,散落方圆数百里的帐篷和毡房,还有在山坡溪流边放牧的牛羊,期间还夹杂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月氏少女的歌声。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详宁静,但宁静中却又似乎蛰伏着一种恐惧和不安。
年轻的王子在大帐之中搂着几个少女正在寻欢作乐,嘻嘻哈哈的声音从大帐之中传出来,站在账外的温不破脸皮不断轻轻抖动。
大王勾结秦军镇压南图王,在他看来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太了解中原人了。
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好心肠的帮助月氏王镇压叛乱,大秦绝对不希望看到一个稳定而统一的月氏,这不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虽然他和左平王反复和月氏王说过这件事,但因为南图王实力太强,如果不动用全部的王庭精锐恐怕真的会出现差错,因此月氏王还是将所有的精锐带走。
这也是月氏王感觉自己的确快要死了,他必须在死之前除掉图南王这个王庭最大的威胁。
一支小小的大秦使团,竟然就将看起来团结无间的月氏搅的七零八落。
上兵伐谋,他们到底在谋什么?
温不破总感觉自己想到了什么,但仔细去想却无论如何也抓不到重点。
而就在烧当、秦军、分裂的月氏四股力量在羌月边境的山沟之中混乱厮杀之时,一支整整一万人的大秦精锐马卒在狄道侯李信的率领下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之后,穿越沙漠荒原翻越焉支山,到达了距离月氏王庭不到百里的山谷之中修整,伺候放出去五十里不断打探王庭的消息。
而同时还有另外一支七千人的大秦精锐马卒,同样全副武装在阴山侯江琥的率领下正一路沿着李顺当初的使团行进的道路靠近月氏王庭,沿途经过的月氏部落不是被打的稀里哗啦就是远远绕过,根据俘虏的月氏人交代,快马行军的话距离月氏王庭已经只有半天的路程。
这个时代没有无线电,没有卫星电话,更没有北斗导航,一切都只能凭借先前商讨的计划行事,至于最后能够成功还是失败一切都要看运气。
但对于秦军来说,运气什么的并不存在,他们只需要一个机会而已。
无论月氏王和南图王两人窝里斗的结局如何,只要拿下月氏王庭,那么月氏就算是已经抓在了大秦手中。
一个丢失了王庭失去了家园的月氏,根据和胡蛮羌戎数百年的战斗经验来说,基本上月氏很快就会一盘散沙,不会再对大秦形成任何威胁。
到了此处,江琥也安排在隐蔽的地方暂时驻扎修整,然后派出大量的伺候出数十里哨探情况。
月氏不是东胡,更不是匈奴,是一个拥有了政权的巨大而统一的部族,根据李顺上次的报告,月氏人至少拥有十余万可以征战的战士,如果统一在月氏王的指挥下作战,绝对要比当初一盘散沙的匈奴厉害的多。
而且月氏人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这个人种混居的种族不光长的高鼻梁深眼眶头发红黄黑紫犹如野人,而且战士普遍比中原人要高壮一截,如果不是凭借新式的马卒装备和精良的武器,一对一之下秦军基本上占不了任何优势。
这是一个凶狠而野蛮的种族,和匈奴东胡都不一样。
何况这次没有得到皇帝的军令擅自行动,只能胜不能败,一旦偷鸡失败,后果包括蒙恬在内都有些无法承受,如果再出现巨大的损失,估计有不少人要被夺去军爵废为庶人。
但所谓富贵险中求,一旦这次偷袭成功,必然会和上次江琥偷袭河北匈奴王庭一样,奖赏也是大大的有。
在这种开疆拓土的灭国功劳前面,皇帝绝对不会吝啬对将士的封赏,何况……他们也不是没有禀报皇帝,而是皇帝不在朝堂,虽然奏书半个月前临到出发时才送去咸阳,不过等送到巡游的皇帝手中估计也是在一个月之后了。
所谓将在外王命有所不受,不是臣等不禀报,而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臣等愿意接受惩罚……嘿嘿!
而且蒙恬和江琥已经联名送了书信去请求清河侯,想来有清河侯的帮忙,这次的大军调动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天高地阔,茫茫草原和丘陵之中荒草足有三尺余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几乎一览无余,除开看到一些野牛野马之外,就只能远远看到一些游荡在荒野之中觅食的狼群。
几个策马疾驰的伺候在荒野上奔走,时而还会驻马在一些山峦之上四周瞭望,然后看到了同样在远处奔驰的骏马。
“伍长,那些似乎也是我们的人!”站在山岗上的伺候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骏马。
“嗯,可能是李信将军的属下,走,去看看,如果是就最好,如果月氏人,刚好可以打探下一下王庭的消息,出~”
几匹快马在荒草之中疾驰而去,双方皆都怀有同样的心思,并且在疾驰之中轻弩都已经张开机括,不过等双方越来越近之后,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各自慢慢放慢速度,最后彼此皆都兴奋的收起弓弩汇聚在一起,片刻之后双方各自折返而去。
“报~”江琥驻扎的地方,几匹快马疾驰而至,伺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兴奋的禀报:“将军,我们已经接触到李信将军的伺候,他们眼下就在我们西北方向八十里处驻扎。”
“哈哈,好,传令饮食喂马,一个时辰之后出兵王庭!”江琥兴奋的舔着嘴巴站起来。
而李信很快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命令士兵吃饭喝水喂马准备攻击月氏王庭。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
落日西斜,余晖贴着焉支山绵延起伏的山岭照耀着整个大地,野草在初秋的晚风中起伏摇晃,金色的光芒下整个天地一片灿烂的金黄。
月氏王率领大军离开王庭已经足足一天,但却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王庭四周的放牧牛羊马匹的族人都开始赶着牲畜归圈,无数帐篷和毡房之间开始升起袅袅炊烟,一股股熬煮青稞马奶和烤肉的香味逐渐开始弥漫。
大帐之中,王子召集了一群留守王庭的幕僚和属臣还有数十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正在饮宴作乐。
这次月氏王前去攻击羌人,带走了几乎所有的王族和王子,但唯独留下他镇守王庭,这个消息让他喜出望外,如果不出所料,这个也是在暗示所有月氏部族,等到大王死后,他就会登上月氏王位统御整个月氏,因此王子觉得自己可以开始庆祝一下,而参与饮宴的幕僚和属臣也皆都开始猛拍小王子马匹,希望将来能够跟着得到荣华富贵。
热烈的畅饮之中,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随后就连放在案桌上的酒杯碗碟都在跟着微微震动。
大帐之中安静了一下然后很快又热烈起来。
“拨毒王子,看来是大王得胜回来了!”一个幕僚欣喜的站起来说。
“既然是大王回来了,我等还是要去迎接!”拨毒王子略有些胆怯的丢下搂在怀中的一个少女站起来。
“王子说的不错,大王战胜烧当,这是我月氏数十年难得的一次大胜,说不定过几天大王就会宣布您继承王位的事情了,到时候我等一定听从王子的安排!”
“哈哈,本王到时候绝对不会亏待诸位!”拔毒醉醺醺的笑着带领一群同样喝的五迷三道的幕僚往大帐外走去,而跟在最后的温不破却脸色非常难看,同时仍旧有些隐隐的担忧转头倾听马蹄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过片刻之后他立刻脸色大变的冲上去一把抓住拔毒的胳膊大吼,“王子,赶紧召集王庭护卫,秦军来了!”
“哈哈~~”一群幕僚皆都如同看猴一样看着急的跳脚的温不破,许多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温先生莫要瞎说,我王庭距离大秦边境上千里,而且沿途还有大大小小数十部众,秦国大军怎么会突然杀到王庭来。”
“哈哈,不错,温先生一定是喝酒喝醉了!”
“完了,月氏完了……”
看着拔毒王子和一群幕僚嘲弄的言语和表情,看着四周也如同他们一样毫无所动正在生火做饭驱赶牛羊的族人,温不破脸色苍白的喃喃自语着慢慢走进大帐之中,步态蹒跚几乎摇摇欲坠,仿佛突然失去了魂魄一般。
月氏王出兵攻击羌人在东南方向,而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却从西北东北了两个方向而来。
温不神情呆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端起一杯马奶酒,手臂颤抖数次也没把酒灌入嘴里,而是浇了一胸口。
“完了……月氏完了啊……”
两行浊泪顺着温不破的脸颊滚落,然后伏在案桌上哭的稀里哗啦如同一个孩子。
闷雷般的声音越来越大,继而如同贴地惊雷一般滚滚而来,地面震动的越来越厉害,渐渐的,站在帐外引颈探望的拔毒王子和一群幕僚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与此同时,整个王庭营地也开始变的慌乱,有经验的战士已经感觉震动传来的方向并不是大王得胜回归的方向,因此许多战士都开始惊惧不安的拿上武器骑马直奔王帐而来。
距离王庭五里之外的东北方向,一支全副武装的秦国大军如同一道漆黑的潮水,列开绵延近五里的阵线往月氏王庭汹涌而来。
而同样在距离王庭七八里之外的西北方向,还有一支更加强大的秦军同样黑压压排列成七八里的一道黑色墙壁呼啸而来。
黑色的大秦龙旗在落日余晖呼呼啦啦翻卷着散发着遮云蔽日的凌厉气势。
而在两支大军前方,还有一些月氏人的哨探正在策马亡命逃窜,但随即被撕裂空气而来的长箭射翻在地,然后很快被凌厉的马蹄踩踏成泥浆,马蹄过后只能看见一滩血色的肉泥。
“呜~呜~呜~~”
伴随着同样悠长而低沉的牛角号声,两支大秦军队开始加速,万马奔腾中草屑四溅尘土飞扬,掀起的烟尘弥漫数十丈高,仿佛沙尘暴一般对着月氏王庭席卷而来,黑压压的大军很快就出现在月氏人的眼中。
“秦人来了~~”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恐呼喊,整个王庭瞬间如同炸窝一样,惊恐、慌乱、哭喊、奔逃乱成一团。
两支黑色的大军携毁天灭地之势径直杀入王庭。
无论妇孺老幼,无论王族平民,只要是稍有反抗迎接的就是密密麻麻而来的箭矢和雪亮的马刀。
黑色的大军如同潮水一般弥漫方圆数十里的王庭,一座座帐篷和毡房被划破掀翻,马蹄踏翻燃烧的火灶,飞溅的火星点燃帐篷和毡房,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惨叫,四面八方都有浓烟滚滚而起。
宁静而美丽的湖泊四周瞬间变成人间地狱,残肢断臂随着惨叫飞舞,血水在夕阳下如同泉水一般泼洒。
没有怜悯,没有仁慈,没有犹豫,只有面冰冷无情的杀戮和践踏。
这是两个不同种族在交融前的痛苦分娩。
只有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后,经历征服和被征服的阵痛之后,才会唤来更加长久的和平与安宁。
如果还有仇恨,那么需要把仇恨彻底湮灭。
而只有死亡和恐惧,才会让仇恨变成一种顺服。
“温先生救我~~”年轻的王子连滚带爬的冲入大帐之中抓住仍旧还在发呆的温不破。
“救你,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向秦军乞怜投降吧!”
温不破打落拔毒王子的手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脸色苍白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犹豫许久之后如释重负一般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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